就像被一枚小石子投入的古井,俞怜青眼底的波动只一瞬就消失了。他不紧不慢,直直迎上那些目光,末了还勾起嘴角玩味地笑了一下。
“这么多人挨一起,不挤吗?”
那些尸体听不懂俞怜青在说什么,只是争先恐后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他。它们干裂萎缩的口部也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因声带干瘪只能发出徒劳的“嗬嗬”声。
“哦?”俞怜青附身作倾听状,“是想告诉我什么,你们怎么死的吗?”
尸体们挣扎的越来越厉害,高高的尸墙摇摇欲坠,有一只尸体干枯的指尖甚至隐隐触碰到了俞怜青的衣摆。
俞怜青脚尖点地轻盈地滑了一步,优雅避开了那只手。他微微勾着嘴角,语气饱含歉意:“抱歉,我的研究服是白色的,弄脏了不太好洗。”
说罢,他悠闲地踱起步,与尸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举着小铁牌仔仔细细观察着每一具尸体。
尸体全部身穿白色研究服,很明显是收容中心的研究员,至少生前是。尸体上无明显外伤不好断定死因,但每一具尸体都干瘪干枯,好像最终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一样。
如此庞大的尸群,如此一致的状态。俞怜青的血液隐隐沸腾起来,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他有预感,他要发现一些被隐藏在副本表面之下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儿,他的脚步顿时轻快起来。他不紧不慢地来回巡视着,直到,光源边缘出现两只小小的鞋尖。
那鞋尖脏污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看到上面凝结着的厚厚血痂与不知名液体。
俞怜青警惕地停下脚步。
随后,他缓缓抬起头。
鞋子上方是一条破烂的裤子,隐隐露出里面干枯发黄的躯体。再外面裹着的,是一件被污染得乱七八糟的研究服。顺着研究服向上,干涸的血迹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胸口都被染成了浓重的黑色。
而研究服上方的咽喉位置,深深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俞怜青眨了眨眼,目光终于停留在黑影的脸上。
俞怜青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脸。不甘、愤怒、悔恨、怨毒、悲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通通糅杂在了那张脸上,把那干瘪的脸部拉扯得异常扭曲。耳朵被割掉嘴唇被撕裂连眼珠都被剜去,只剩下两个空荡荡令人心悸的黑洞,沉默地“盯着”俞怜青。
俞怜青呼吸不由得一滞。
太近了。
此刻,他与这具诡异的尸体之间,堪堪只差一步,俞怜青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种浓烈的恶臭和厚重的死气。
周围骚动的尸群都安静下来,它们保持着静止的动作,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俞怜青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动。他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息,只要对方想动手,这个距离他是逃不掉的。
俞怜青脸上突然漾开一抹干净的笑容,他笑吟吟地,仿佛对面不是面目可憎的尸体,而是一个偶遇的路人一样:“这位先生,您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尸体没有说话,它只是动作僵硬地咧开嘴,越咧越大,直到把自己的头咧成一个被劈开的西瓜。
俞怜青垂下头,看见了尸体嘴里的钥匙,还看见了对方干缩的口腔和喉咙。
俞怜青:……
尸体兄,倒也不必这么实在。
俞怜青缓缓伸手,试探着拿出了尸体嘴里的钥匙。
钥匙甫一入手,一股针扎似的寒意直直钻向骨缝,冻得俞怜青指尖都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停顿,很快将钥匙拿了出来。尸体失去钥匙后,开始慢慢地合上嘴,随后,它缓缓退后,再次消失在了黑暗里。
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密密麻麻的尸群也消失了,空气也开始流动,周围隐隐有光线透了进来。
而小铁牌此刻也重新变得灰扑扑的,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能量。
康正。俞怜青手指缓缓摩挲着它,上面磨损的字迹轻轻刮着他的指尖。
俞怜青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看来,是“康正”亲自来找他了。
俞怜青在这边慢慢悠悠地才走出一楼,闻灼那边急得都快要发疯了。他反复查看同行者徽章,要不是那枚徽章还亮着,他都怀疑俞怜青折在哪儿了。
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张天成正组织玩家开会宣布新的打分制,并对玩家上午的工作进行评分。闻灼心不在焉地听着,随意扫视了一下周围——加上他在内,只剩下了九个人。
除了俞怜青,还有两个人也消失了。
“0349去哪儿了?”
张天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瞬间把闻灼拉回了神。他脸上挂着一抹的诡异的笑容,嘴角因为兴奋而不自觉抽搐着。他满怀恶意地开口宣布道:“0349,旷工,扣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