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酒气,脚步虚浮。脸是暗红的猪肝色,嘴角两道法令纹很深,眼里爬满红血丝。他的声音已经被烟酒腐蚀,变得又沉又哑,嘴里嘟囔着难听的叫骂。
“我是张于微的老师,她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我来确认一下。”宋群青不紧不慢地开口。然后从口袋拿出手帕,仔细地擦过每根手指,手帕上绣着几片翠绿的竹叶。
这扇门上的污渍让他忍受不了,就像它恶心人的主人一样。
“不都和你说了,她这个月请假吗?生病了!听不懂吗?”
张保财态度恶劣,似乎刚喝完酒,没有认出宋群青不是他女儿的老师,也或许是根本没在意过。
“学校有重要的事找她,必须现在就确认,我现在要带她回去。”
宋群青顾不上什么社交礼仪,往屋里走,一眼就看见那间上锁的房间,径直走去。
“妈的,你干什么?老子的女儿还轮不到你管!”张保财上前推搡,想去拉宋群青的肩膀,被站在他身侧的林霁明单手拦住。
林霁明用接近虚抱的姿势,在左侧护着宋群青,像是要把他拥入怀中,不过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
张保财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虚浮,被林霁明推了一个趔趄,正要骂,但看到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高大的骨架,窝囊地把骂声咽回喉咙。
大概是觉得张于微不配用好的,门上落的锁也锈迹斑斑,浮出一层棕红色的、恶心的碎屑。宋群青退后两步,身体下沉,重心移至后腿,收紧的肩胛骨和抬起下巴脖颈绷出的漂亮线条,让他的身体像一张缓缓拉满的弦月弓,优雅但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咚——”
一记侧踹,生锈的金属锁链连同门上木屑应声断裂。
呵,质量实在太差了。
门内的女孩闻声看过来,露出惊讶的神情。
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身穿印着宁安高级中学字样的外套,手里握着水笔,正趴在桌子上,就着昏暗的光线刷题。
是的,就算被关在房间,就算被人渣父亲卖了,她也不忘学习。
这是她的执念,她的理想,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的事情。
“于微,我是你妹妹派来救你出去的,如果你相信我们的话,就跟我走。
“别怕,你姥姥在外面等你。”
宋群青温柔地看着女孩清秀脸庞上明亮的眼睛,伸出手,声音轻柔温和,像怕吓到小姑娘。
张于微定定地仰视着宋群青,房间外的灯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在他眉眼处投下阴影,也为他披上一身毛茸茸的暖光。
眼前这人丰神俊朗,身上有光,是天神吗?她想。
“我相信你!”
张于微起身,拽住宋群青的衣角,脚步匆匆,跟着两个虽然陌生,但浑身充满安全感的人跑出家门。
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她想逃跑很久了。
月光冲破浓稠的云层,这黑暗再也关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