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吐息就正正打在颈侧,沈复醉一个激灵。
他忽然意识到他俩此刻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能数清裴回每一根低垂的眼睫,近到呼吸交缠,近到……完全不像一对正常的师徒。
他动了动,想把手脚收回来。
裴回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问道:“你是想抱我一下吗?”
“……不是。”
“那我抱你,”裴回从善如流地接话,“可以吗?”
“……”
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了耳膜。沈复醉看着裴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既说不出一个“好”字,也说不出一个“不好”。
那些他惯用的,狡辩的、搪塞的、轻佻的话语,忽然就一个都说不出来了。
裴回动了动:“你……”
沈复醉破罐破摔,原本要撤退的手臂猛地收紧,下巴重重抵在裴回柔软的发顶,将人结结实实按在怀里。
“闭嘴,睡觉。”
“哦。”裴回应了一声,果真不再言语。
黑暗中,只剩下两颗心脏,一快一慢,沉沉地跳动着。
——
又过了几日,石狮子上落了层薄雪,撒了层盐似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沈复醉自从那日整宿没睡好以后,第二日就大手一挥,干脆取消了晨练。
说是晨练,其实每天雷打不动早起练功的也只有白厌。沈复醉和他的大徒弟、小徒弟,在赖床这门功夫上一个赛一个的精进。
此刻,接近晌午,院中的石桌上铺开了笔墨丹青,沈复醉正悠哉悠哉地往几个素白酒杯上画画,不多时,就画了一排憨态可掬的小瑞兽。
裴回和他并肩坐在一起,执笔写着春联。
沈复醉搁下笔,端详着桌面——瑞兽大体已成,只差点睛,裴回的字更是筋骨渐成,风姿初具。
嗯,不错。他满意地呷了口茶。
“师尊——这样可以吗?”陆子墨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悬在梯子上,一手扶着檐角,一手提着个晃悠悠的红灯笼。
沈复醉看了一眼:“左边,再高些。”
陆子墨:“现在呢——”
沈复醉:“过了,回右半指。”
陆子墨:“这样?”
沈复醉又呷口茶:“再高三分。”
“师尊,我真要撑不住了——”陆子墨哀嚎。
沈复醉满意颔首:“妥了。下来吧。”
陆子墨如蒙大赦,跃下梯子,一眼就瞥见旁边的白厌,毛线在他指间上下翻飞,正手法娴熟地织着什么。
“嗟乎!我师弟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飞针走线织乾坤!”陆子墨捧场,“师弟,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
白厌抬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我哥从前教的。”
陆子墨一时怔住——他从未见过师弟这样的神情,甚至看起来是很柔软的。
他愣了愣,惊叹道:“你还有哥哥啊!咋没听你提过?我要是有个哥哥……”
“行了,少聒噪。”沈复醉顺手拿起白厌织好的红色绒线帽,往陆子墨头上一扣。
陆子墨被迫噤声,抬手一摸,摸到个圆滚滚的绒球:“我怎么觉得这么勒呢?”
沈复醉笑笑,又捏起笔:“本来就是织给那俩狮兄弟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