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咀嚼声,只有一种粘稠物质被迅速吞噬、消融的“咕噜”声。“彭尚”的身影在黑色肉质中扭曲、变形,最后彻底消失,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吞噬了“彭尚”后,那汹涌上涌的肉潮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最终在距离箱山顶端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不再试图攀爬,而是如同退潮般缓缓向下收缩,重新回到了地面,继续它那缓慢而令人窒息的巡视,无数张人脸依旧保持着向上的凝视,围着箱山底座游荡。
阮侭昀和李长乐趁机爬到了箱山的最顶端。这里由几个巨大的木箱拼凑而成,相对平坦。
“呼……呼……呼……”阮侭昀瘫倒在冰冷的木箱上,剧烈地喘息,肺像要炸开。
他第一时间不是庆幸劫后余生,而是疯狂地解下背上的小骷髅米扔在一边,然后抽出刚才缠腰的麻绳,
对着自己被那假货抓过的右脚踝死命地擦!
一遍!
两遍!
恨不得擦掉一层皮!
深灰色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几近病态的厌恶和冰冷。
“脏……真他妈的……脏死了……”
他低声重复着,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极度抵触这种不受欢迎的接触。
李长乐抱着还在“咔哒”作响的小骷髅米,呆呆地看着下面已经恢复“平静”的黑色肉团,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身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哥……彭尚……死、死了?”
即便知道那个可能是假的,但那张脸……那毕竟是彭尚的脸。
阮侭昀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移开视线,仿佛这个问题很无聊。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李长乐的胖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阮侭昀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
他不太理解这种情绪,人没了就是没了,有什么好纠结的?但他模糊地记得,似乎应该在这种时候说点什么。
他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脚踝处皮肤一片渗血的红肿。
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干巴巴的、像是在背诵课本的语调开口,说的却是十足的歪理:
“死了,消失了,没了。”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什么,“活着挺麻烦的,要吃饭,要躲怪物,还要防着身边的东西是假的。死了……说不定就轻松了。”
他这番“开导”堪称惊世骇俗,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往伤口上撒盐。
李长乐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阮侭昀的眼神纯粹得可怕,里面没有嘲讽,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对“消失”这件事的简单认知。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
“别哭了,”阮侭昀皱了皱眉,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眼泪没用。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他不再理会李长乐,将注意力转向了那本从破碎玻璃罩下找到的日记本。小骷髅米安静地爬到他腿边,挨着他坐下,空洞的眼窝也“望”着那本日记。
两人缩在箱顶的角落,借着下方那怪物身上偶尔反射的、令人不适的幽光,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是一幅幼稚的彩色蜡笔画:
一个简单的火柴人站在中间。
火柴人的左手,牵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长发飞扬的女孩。
火柴人的右手,牵着一个完全涂成黑色、只有两点白眼睛的人影。三个人被画在一个歪歪扭扭的大房子里。
画的下方,用歪歪扭扭、却透着一种天真憧憬的稚嫩笔迹写着:
我做了一个好梦!
梦见我变成一只蓝色的大蝴蝶,翅膀好大好大!
飞呀飞呀,飞过了高高的石头山,飞到一个有蓝色大海和会游泳的鸟儿的地方。”
第二页,日期栏被涂改过,勉强能认出是【xx年0601】。
画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图案。
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