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年轻,穿着素色的裙装,面容因为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着。一个男人跪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男人深棕色的头发凌乱,露出后颈一道明显的、扭曲的伤疤。
他的背影……和常祈怀办公室相框里那个右边表情严肃的亚裔男人,轮廓重合了……他是魏泽。
油灯昏黄的光映照出周围几张模糊的脸。
没有悲伤,只有冷漠、嫌恶,甚至……一丝轻松?
窃窃私语钻进窥视者的耳朵:
“……又是他……那灾星……”
“克死他娘还不够……现在连老婆孩子……”
“……跟他沾上准没好事……”
“活该……杂种……”
魏泽一动不动,抱着女人的手臂青筋暴起,关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那失去温度的身体嵌入自己的骨头里。
那无声的悲恸,几乎要冲破这个狭窄的窥视口,扼住仟鸟的喉咙。
一种不属于他的悲凉感,缓缓浸透。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魏泽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来人穿着整洁的白大褂,身形挺拔。
光线照亮了他的侧脸——很年轻,带着未经世事打磨的锐气和一种纯粹的担忧。
他的眼神清澈,里面的同情和悲伤清晰可见,没有丝毫伪装或深藏。
他是常祈怀。
“阿泽……”年轻常祈怀的声音带着不忍和沉重的痛惜。
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晃动、模糊。
视角在黑暗的夹层中无声穿行。
息察园的天花板上布满交错的管道和木梁,像个巨大的迷宫。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腐烂的气息、还有临死前痛苦的呻吟,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仟鸟像一只幽灵,在黑暗的缝隙里移动。
他看到下方病房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像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在绝望的病患中穿梭,眼神麻木空洞,动作机械。
听到那些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在呓语和高热中,一遍遍无意识地重复着:
“……魏医生……救救我……”
“……只有魏医生……”
“……感谢……魏医生……”
“……菩萨……保佑……魏医生……”
魏泽……那个在血泊中抱着妻子的男人……瘟疫……医生……
这些混乱的词汇在仟鸟的脑海里撞击,却无法串联成清晰的意义。
一种说不清的烦躁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只迫切地想到一个地方——那个堆满破烂的天台角落。
他需要见到那个少年,需要确认什么。
这一次,少年看起来更加虚弱了,几乎像一片贴在墙上的影子。
他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旧棉袄,坐在他们常坐的那个位置,安静地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于梦成不在他身边。
仟鸟落在少年身边,带来一股冷风。
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笑容,甚至没有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