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侭昀没理会她的哀嚎。那个“兔子”的话再次响起——“流放者的归宿”……
病人是流放者?
哑石镇的居民是流放者?
被世界抛弃的弃儿?
还是……指仟鸟自己的归宿?
“故事有三个人。”阮侭昀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仟鸟……魏泽……还有一个……”
他迟疑了一下,那个记忆中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身影在脑海短暂浮现,“……应该是一位……少年。”
顾时翁点点头:“现在,岔路口出现了。你们是想停下,寻找‘治病’的方法?还是继续朝那未知的‘结局’走下去?”
他用力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腹部的绞痛感更明显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顾时翁,问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也全然无法理解的问题:
“顾医生……哑石镇这里的人……需要……救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困惑。在他的认知里,世界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
这里的人,那些冷漠的居民,疯狂的病人,麻木的医护……他们脸上交织着贪婪、恐惧、愚昧……这些复杂的东西超出了他简单的理解框架。
他们……值得耗费力气去救吗?
顾时翁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像古井深潭。
最终,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道:
“这需要……你自己去看,去感受。答案在你心里,不在我的口中。”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衣摆,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休息时间结束了。该继续走了。”
狭窄、黑暗、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再次成为他们的唯一通路。
孟熙打头,顾时翁紧随其后,阮侭昀抱着他的熊和小骷髅米殿后。铁皮摩擦着身体,灰尘钻进鼻腔,每一步都像在未知的深渊里爬行。
爬在前面的孟熙忽然小声问了一句,声音在管道里带着嗡嗡的回响:“喂……小苦瓜,你想过出去吗?”
阮侭昀的动作顿了一秒,随即继续向前爬。
没想过吗?或许是本能地不敢想。出口在哪儿?外面有什么?比这息察园更糟的地方吗?
他在外面能是什么样的?
阮侭昀爬在前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孟熙自顾自地继续说,声音在管道里有些发闷:“虽然……那些一起玩闹的记忆,可能是假的……是设定好的……但感觉是真的!”
“对吧?想当初我们的捣蛋鬼联盟,记忆能骗人……感情……骗不了吧?”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寻找某种确认。
“难道你出去……还要去找你那对把你塞进来的爹妈?”阮侭昀的声音冷不丁从后面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孟熙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不是!我才不找他们!我是想……想出去找一个人。”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憧憬和怀念,“我以前一个朋友……特别好的朋友!玩得可疯了!后来她家搬走了……我就想出去看看她……就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她顿了顿,似乎害怕离别,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你……要是出去了,我还能找到你吗?”
阮侭昀依旧沉默地爬着,只有管道壁被蹭动的声响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孟熙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一个带着点恶劣玩味的声音从后面慢慢传过来,钻进了她的耳朵:
“我当过杀人犯。”
他顿了顿,像是在欣赏孟熙可能骤然僵硬的背影。
“专门杀……你这种女孩子。”
短暂的沉寂。
随后,管道里响起孟熙一声短促的、不知是惊吓还是气笑的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