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全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脑海里,【10086系统】那串闪烁着金色光芒、足以让任何一个996社畜当场泪洒键盘的天文数字,与现实中,顾晟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形成了最尖锐的对峙。
一个,是通往他梦寐以求的、彻底躺平的自由之路。
另一个,是通往他避之不及的、纠缠不清的情感深渊。
然而,谢臻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串代表“退休金”的数字上停留超过千分之一秒。
他所有的感官,都被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便签文件,以及身边男人陡然绷紧的身体牢牢吸附。
那具身躯里蕴含的,是长达十年的偏执、误解,以及此刻……近乎卑微的期待。
在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和顾晟灼热的注视下,谢臻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选择。
他无视了那个足以让他立刻脱离一切的“退休加速协议”。
指尖下移,鼠标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给谢臻的话(未发送)”——这个尘封了近十年的便签文件,被打开了。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几行简短、甚至带着错别字的句子,字里行间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笨拙的孤勇。
【谢臻,你今天又没理我。】
【我知道你觉得我烦。我爸说顾家的人天生就讨人嫌。】
【但你那个程序写得真的很好。那个循环的逻辑,我想了一晚上。】
【我不是想跟你抢第一。
我只是……想跟你站得近一点。
哪怕是在领奖台上。】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看。】
没有一句“喜欢”,却字字都是“喜欢”。
没有一处表白,却处处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呐喊。
谢臻盯着屏幕,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狠狠地浸入了滚烫的酸液之中。
他一直以为顾晟的自我攻略是基于傲慢的臆想,却从未想过,那座名为“偏执”的华丽监狱,地基竟是用这样卑微的砖石,一块块垒起来的。
他关掉文件,没有说话。
顾晟的呼吸几乎停滞,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指节发白,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不敢看谢臻,也不敢看屏幕,只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灰尘。
“这台主机,”谢臻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我先收下了。”
顾晟猛地抬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错愕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里面的东西,”谢臻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处理。”
“处理”是一个中性词。它可以是删除,也可以是……保存。
顾晟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吐出一个沙哑的字:“……好。”
那天晚上,顾晟是怎么离开的,谢臻已经记不太清。
他只知道,自己在那台老旧的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夜。
他没有去翻阅那二十多本日记,也没有再理会系统催命般的提示音。
他只是反复思考着一个程序员最常面对的问题:当一个系统(人生)出现了无法调和的底层冲突(Bug),是选择格式化重装,还是选择打上补丁,冒着未知的风险,继续运行下去?
三天后,谢臻拨出了那个他曾经拉黑过无数次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