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借钱,是募股。”贾琏耐心解释,“你听我说,咱们织锦坊要扩张,需要二十万两银子。咱们把这二十万两分成两千股,每股一百两白银。不管是府里的主子、管家,还是织锦坊的工匠,甚至是外面的商户,只要愿意出钱认股,就能拿到一张‘股纸’,上面写着认股人的名字、股数和分红规则。”
他怕凤姐听不懂,又用通俗的话解释:“简单说,就是大家一起出钱办织锦坊,赚了钱按股分红,赔了钱也按股承担损失。这‘股纸’是凭证,‘认纸不认人’,就算认股人想把股份转给别人,只要拿着股纸就能过户,方便得很。咱们还在织造总坊设个专门的柜台,负责登记股纸、发放股利,谁也做不了假。”
凤姐听得认真,指尖轻轻敲着桌沿,丹凤眼转了转:“我懂了,就是大家凑钱做生意,赚了一起分,赔了一起担。可万一没人愿意认股怎么办?毕竟做生意有风险,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赚钱。”
“放心,咱们织锦坊的盈利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贾琏胸有成竹,“去年盈利一万两,今年泉州订单能赚九万两,加上朝廷这二百万两的订单,只要能按时交货,明年的分红至少能有三成。也就是说,认一股一百两,明年至少能分三十两,比存票号的利息高多了。再说,咱们还能规定,股纸可以随时转卖,就算有人想退出,也能把股纸卖给别人,不用担心本金收不回来。”
正说着,平儿端着茶进来,见两人说得热闹,便笑着道:“二爷和二奶奶在说什么?这么投入。”
“平儿来得正好,你也听听。”贾琏把股份制的法子又跟平儿说了一遍,“你心思细,帮着想想,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平儿仔细听着,眉头微蹙:“二爷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是‘认纸不认人’,万一有人伪造股纸怎么办?还有,分红的时候,怎么保证公平公正,不让人从中克扣?”
“问得好!”贾琏赞许地点点头,“这两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第一,股纸要用特制的桑皮纸,上面盖着织锦坊的公章和我的私章,还有防伪的暗纹,别人仿造不来;第二,分红由你和林管家一起负责,账房先生核算清楚收益后,张榜公示,让所有认股人都能看到,然后凭股纸领取分红,任何人都不能克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还想规定,府里的管家和织锦坊的工匠优先认股,管家最多能认十股,工匠最多能认五股,这样既能让大家受益,又能凝聚人心。咱们还能拿出一千两银子,作为奖励,给那些积极认股、又为织锦坊出力多的人。”
凤姐眼里渐渐亮了起来:“这个法子真妙!既不用跟票号借钱付利息,又能让大家都为织锦坊操心,真是一举两得。琏儿,你怎么想出来的?”
贾琏心里暗道,这可是现代社会的成熟制度,只是不能明说,便笑着道:“我也是偶然想到的,以前听人说过票号的经营法子,便举一反三,琢磨出了这个股份制。只要能凑够资金,完成朝廷的订单,咱们织锦坊就能更上一层楼,往后府里的进项也能更多,你管家也能轻松些。”
凤姐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说得对!我全力支持你!待会儿林管家来了,咱们一起订下募股章程,尽快落实。我这就去跟老祖宗和太太说一声,让她们也认些股,起个带头作用。”
“好!”贾琏点点头,心里满是欢喜。有凤姐的支持,又有平儿的细心,这股份制的事,定能顺利推行。
不多时,林之孝带着账房先生的核算结果来了,织锦坊现有资产十五万两,加上预期收益,估值三十万两。贾琏与凤姐、平儿、林之孝一起,细细订下募股章程:
一、募股总额二十万两,分为两千股,每股一百两白银;
二、认股人不限身份,荣国府、宁国府的主子、管家、工匠,以及外部商户均可认股,管家最多认十股,工匠最多认五股,外部商户最多认五十股;
三、股纸采用特制桑皮纸,盖织锦坊公章、贾琏私章,印有暗纹防伪,“认纸不认人”,可自由转卖,转卖时需到织造总坊柜台登记过户;
四、每年腊月分红,按净利润的七成分红,三成留作织锦坊扩大再生产,分红时张榜公示,凭股纸领取;
五、在织造总坊设立“股纸柜台”,由平儿和林之孝共同管理,负责股纸登记、发放、过户、分红等事宜;
六、凡织锦坊工匠认股者,每月工钱多加五百文,表现优异者,年底额外奖励分红一成。
章程订好后,林之孝捧着章程,激动得满脸通红:“二爷真是天纵奇才!这章程订得细致周全,既保证了公平公正,又能吸引大家认股,奴才这就去安排,印刷股纸、设立柜台,争取三日内就开始募股!”
“好!”贾琏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股纸要尽快印刷,防伪措施一定要做好,不能出半点差错。另外,你再去跟织锦坊的工匠们说说,让他们都知道这股份制的好处,积极认股。”
“奴才遵命!”林之孝躬身行礼,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凤姐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对贾琏道:“有林管家办事,咱们就放心了。我这就去荣庆堂,跟老祖宗和太太说认股的事,她们若是认了,其他人自然也会跟着认。”
“嗯,你去吧。”贾琏点点头,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朝廷订单里有两万匹异兽纹锦,我想再添一个新纹样,就是我从泉州带回来的‘喵音天籁’原型,橙色小狗斗篷款,颈系格子围巾,让尤二姐设计花本,你觉得如何?”
凤姐笑着道:“尤二姐的画工好,设计的纹样都很受欢迎,让她设计再好不过。你去吧,我去荣庆堂了。”
贾琏送凤姐出门,转身往织锦坊去。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的章程上,墨字在光下泛着光泽,像是在预示着织锦坊的光明未来。他心里满是期待,既盼着募股顺利,也盼着尤二姐能设计出更精彩的纹样,让织锦坊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第五节
织锦坊的晨雾还未散尽,“哐当”的梭箱声与“沙沙”的挽花声就已此起彼伏,比往日更显热闹。贾琏刚走进坊院,就见工匠们都在忙碌着——进料组的王三正把煮练好的生丝送到挽花组,李婶子带着挽花工们手指翻飞,按花本拉动综线;织工们守着织机,投梭的动作又快又稳,脸上满是干劲。
“二爷来了!”守坊的小厮见他进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恭敬。
贾琏点点头,目光扫过院角的花本组隔间,见里面亮着灯,还传来轻轻的画笔摩擦声,便径直走了过去。
推开隔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扑面而来。尤二姐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支细毫笔,笔尖沾着朱红颜料,在素色绢纸上细细勾勒。她穿着件月白绫袄,外面套着件青布比甲,头发挽着简单的双丫髻,鬓边别着朵黄色绒花,衬得她眉眼格外清秀。阳光透过小窗洒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尤二姐。”贾琏轻轻唤了一声。
尤二姐听到动静,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放下笔,起身屈膝行礼:“见过二爷。二爷怎么来了?是新纹样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看看你。”贾琏走到桌前,低头看向绢纸——上面画着一只裹着红色小狐狸斗篷的猫儿,正是“神机妙算”的纹样,狐狸的耳朵尖尖的,用淡墨晕出了绒毛的层次感,额间的花钿是朱红的四瓣纹,边缘还描了细细的金线,精致得很。
“这纹样画得真好。”贾琏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拂过绢纸,触到未干的颜料,带着几分凉意,“朝廷给了咱们十万匹的订单,其中两万匹是异兽纹锦,我想再添一个新纹样,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喵音天籁’原型,橙色小狗斗篷款,颈系格子围巾,你看能不能设计出来?”
尤二姐连忙道:“二定不会让二爷失望。”
她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新的素色绢纸,铺在桌上,又拿起细毫笔,沾了点橙色颜料,一边听贾琏说设计概念,一边在纸上轻轻勾勒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细细的线条,很快,一只小狗轮廓的斗篷就显现出来——圆滚滚的身子,短短的四肢,透着股憨态,橙色的斗篷用淡墨和浓墨分层晕染,像是真的绒毛般柔软,颈间的格子围巾用黑白两色细细描绘,线条规整,显得格外精致。
贾琏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里满是欣赏。尤二姐的画工确实好,不仅能准确把握纹样的形态,还能加入自己的巧思,让纹样更显灵动。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槐树下修织机,专注而认真,如今设计花本,依旧是这般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