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眼旁缓缓流过,身侧是夏柏远平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洛渔的双眼仔细而又认真地勾勒出夏柏远侧脸的轮廓,仿佛是想要将他的模样装进自己的眼中,刻进脑海。至少他和他还共处一室,至少现在他们还在黑夜弥漫的川西高原上,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
洛渔轻轻地叹了口气,跳动的心脏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如此清晰可闻。
这一夜,洛渔静静地听着夏柏远的呼吸声,不敢真正地入睡。
这一夜,夏柏远梦到自己买的兔子编织小手作变成了一只真的小兔子了。草原上,他把小兔子捧在怀里,突然间小兔子变成了一个清秀漂亮的少年。
小兔子变成了洛渔。
洛渔睁大双眼,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夏柏远撩了撩洛渔额前柔顺的黑发,疑惑道:“洛渔?你怎么是兔子?”
洛渔用力从夏柏远怀中挣脱,惊慌地跑到了草原深处,留夏柏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洛渔!你为什么要跑?”我又不是狼,我又不会吃兔子,怎么一见到我就逃?
夏柏远心里一横,迈开长腿也跑进草原深处。不行,不能让你逃了,一定要问清楚原因。
奔跑间,夏柏远踩空,倏地一下下坠。他抽了一下腿,从梦中惊醒。夏柏远起身,喘了口气,梦中激烈的追逐过于真实,以至于那种强烈的心悸感都带回了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很纳闷,自己怎么就做了一个这么无厘头的梦。梦里洛渔还变成了兔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说是因为昨天买的兔子手作吗?随即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服了自己了。不过,洛渔确实真的很像兔子。加上昨晚的梦,洛渔兔子的形象算是在他这里根深蒂固了。
夏柏远看了眼手机时间,早上八点半。只是身侧却空落落的。他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身侧的被褥柔软洁白却没有丝毫温度。人走了,温度也消散了。
洛渔这么早就起床了?
夏柏远没多想,一骨碌地爬起来,洗漱完后出去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在店里坐着吃早餐。依然是土豆包子,他记得洛渔好像还挺爱吃的。想到这,他拿起手机点开洛渔的聊天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天前的22:31,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洛渔发给他的两人的合照。他和洛渔的聊天背景也是那张合照,他记得他当天晚上就把这张照片设成了背景。
他想了一会儿,给洛渔发了条消息:你吃早饭了吗?我在店里,你要不要吃土豆包子?
夏柏远喝完了最后一杯甜茶时已经九点二十分,距离上一条消息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洛渔还是没回消息。可能是还没看到?他坐在店里等了会儿,最后还是买了两个土豆包走了。
密闭的车内,洛渔挤在车后座,旁边是一个身材肥胖的青年男人,满脸络腮胡。胖男人左侧也坐着个和洛渔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青年男人臃肿肥胖的身子挤得洛渔只能紧紧贴在车窗上,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缩在了一旁。
洛渔无声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度过这漫长的归途。
洛渔一整晚都没睡着,他也不敢睡着。早上六点半他便轻轻地起床,轻轻地洗漱,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静悄悄的。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从未到来过一般。他提上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回头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柏远。他不知道自己是看了多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去。
洛渔出来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些时间。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竟握不住一滴眼泪——这是海子的诗。
洛渔有睡前看书的习惯。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在出发去川西的那天晚上他刚好读到的便是海子的这首诗,而现在在他离去的这个清晨,原来一切早有预示。一切好像是个圆,所有的东西似乎冥冥之中都会交汇。
再见了,塔公草原。再见了,我的心悦之人。
他看着远处升起的日出,金灿灿的阳光扑洒在纯洁的草原上。洛渔对着旭日轻声说道:“夏柏远,希望你的人生依旧美好,前途光明。”要像这高原上的旭日一样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