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练羽鸿挑开帘子,眼望青石板上脚步来来去去,竟是停驻在了集市中。
“不久后便将起行。”樊妙蓉忽而开口,“镇外乃是深山密林,你逃不掉的。”
我何时说要逃了?练羽鸿心中微微一动。不过这荒山野岭的,难道不是更有利于逃跑么?
练羽鸿抬眼看她,目光中带着探究。樊妙蓉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移开目光。
又过得许久,脚步声渐近,马车外传来低低的一声:“练公子。”
继而轿帘掀起,一个包裹递来,樊妙蓉示意练羽鸿去接,打开一看,其中正是一件新衣。
“蕊儿的一点心意,”樊妙芙在外面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练羽鸿转头看向樊妙蓉,对方低声道:“请收下吧。”
“多谢。”练羽鸿道。
樊妙芙告辞离开,不久后,两辆马车终于再度起行。
“蕊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樊妙蓉轻轻说,“请你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过往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呢?我咋没有?”乙殊随手摸摸新衣的衣袖,颇有些酸溜溜道,“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别这么说。”练羽鸿忙道,“万万不可这样议论女孩。她应当还未曾婚配,要避嫌。”
乙殊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再答话,旁边的樊妙蓉听了此话,低垂着眼眸,似是若有所思。
不久后,马车停在穆雪英曾下榻的客栈前,其时掌柜正抄着手站在大街上,指挥几名工匠修补门前开裂的砖石。
樊妙芙最先下得马车,一见那石砖之上崩毁碎裂的痕迹,便知出自樊枫君的手笔,面色登时一变。
她阻住樊玉蕊欲下马车的动作,叫出樊妙蓉,示意她看。
两姐妹心有灵犀,一看便知对方心意——樊枫君曾到过此地,走还是留?
最终,姐妹二人达成一致,各自回到马车。就这短短一会的功夫,樊玉蕊竟已打起了瞌睡。樊妙芙知她这几天受了不少苦,加之惊吓过度,若非如此便已连夜启程,即刻赶往乐暨。
练羽鸿静静坐在车内,透过那小窗朝外看,眼神落在工匠忙碌之处,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来罢。”樊妙蓉道。
乙殊揉揉眼睛醒了,东倒西歪地随着练羽鸿下了车,时不时撞到他的后背,乙殊浑身软绵绵的,练羽鸿只得揪住他的衣领,像抓小鸡般提着他走路。
其时天光晦冥,夕阳沉寂西山,天幕唯剩一点黯淡的余光,屋子里黑洞洞的,为了节约而没有点灯。
练羽鸿看到柜台上放着一张通缉令,其上所写的正是自己的大名。
练羽鸿:“……”
掌柜发现有客至,“哎哎”地走了进来,练羽鸿默默走开一步,退到屋内的阴影中,以防被掌柜看清面容认出。
男人在外不做事,反让女人家抛头露脸地打点。掌柜收下银钱,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只当是大小姐带着小白脸,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鉴,不敢多问,生怕卷入甚么江湖纷争。
掌柜带着五人上了三楼客房,楼梯间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樊玉蕊以衣袖掩着口鼻,秀眉微蹙,表情十分勉强,却乖巧地什么也没说。
练羽鸿与乙殊入得房内,举目扫视,三楼应是长久无人居住,有种淡淡的潮气与霉味,一应用具稍显老久,却勉强能用。
练羽鸿风餐露宿惯了,有处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便能入睡,自是不会嫌弃其他。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会想到,房间的正下方便是前一日穆雪英所住之处,正因为夜间数人偷袭混战,打坏了二楼不少东西,是以才将他们安排在不常住的上层。
乙殊也不跟练羽鸿客气,迈着小碎步行至床榻边,膝盖在床沿一碰,整个人霎时趴倒在被褥间,不动了。
练羽鸿在桌前坐下,茶盘上一层灰,连当中的杯子亦有些裂痕,练羽鸿拿起一只看了眼,再度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