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什么事?”,陆子白继续追问。
小兵顿了顿,垂眼答道:“不便说……”
还要事?
陆子白心中悄悄嘲讽道,他实在想不通滕九皋还能有什么要事。
不对···
会不会是,两人偷跑去西北的事,被人发现了?
若真有人盯上他俩的行踪,那事情可就麻烦了……陆子白脸色微变,思绪一下被拉得极远,手一个劲的转着大臂上的臂环,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快一个时辰,滕九皋终于容光焕发地赶了过来。这会,他身穿带有同色系纹样的灰青色罗袍,内里则搭上了锦缎的里衣。
他的头发早已恢复了光泽。可,几缕断发支棱在外,这些难以簪起的断发还是会让陆子白不自觉想起那位玉面白虎。
陆子白闻到滕九皋身上传来一阵扑鼻的酴醾香和一阵淡淡的药皂香,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盯着对方。
“你刚才的要事,是洗澡?”,陆子白说得极慢。
滕九皋理直气壮地回道:“身上太脏了,不能不洗。”
“所以你就洗了三个时辰的澡?杀猪都不这么洗!你整整洗了三个时辰,没泡发吗?”
滕九皋笑嘻嘻地回道:“身上实在太脏了,光是洗头发就用了整整三大桶水,一个时辰。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又不是燕窝干木耳,泡不发。”
陆子白气笑了:“三大桶水?怪不得西北缺水,原来全给你洗澡洗了去!”
滕九皋突然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解释:“可是我已经给那户人家送水过去了啊……整个扑楞镇我都送了水过去!而且,我也叫人去修水井了!”
说得倒还算有点良心。
陆子白见滕九皋的头发确实被折腾得够呛,一时间也不好再发作。再说,御麟宗境内本不是他滕九皋的责任,但他却愿意自掏腰包、安排人修井,倒也难得。
于是陆子白踢了脚路边的石头,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关于那羽毛,咱们怎么查?”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根羽毛递了过去。
那羽毛已有些发干,却仍泛着奇异的蓝白光泽,尤其羽梗最下端,隐约缠绕着几道细小而曲折的线纹,如水痕,如刻印,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符文的意味。
“这梗上面有些纹样,你看看,这好像是什么符文。”陆子白说。
滕九皋接过那羽毛,在手里捻了捻,眯眼细看。他看了片刻,轻轻皱了下眉:“你觉得···这纹路像是刻上去的,还是?”
陆子白摇头道:“不像刻上去的,这梗太细,这纹样又太复杂,我认为刻上去很难。”
滕九皋皱了皱眉,随后道:“莫非这上被人下了咒?”
话音刚落,陆子白便一巴掌把滕九皋手里的羽毛打了下去,语调猛地拔高:“当时就不该捡!万一卢武倾在上面下咒了该怎么办?万一他身后还有更大的势力,该怎么办?万一他杀红了眼,又跑回来把其他人都···”
“······都杀掉”,他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整个人陷入焦躁的沉默当中。
滕九皋怔了一下,也不再打趣。他弯腰将那羽毛又拾了起来,认真地往袖中一收:“好,我不动它了。你说得对,确实该慎重。”
“你收它做什么?万一这真是咒文,那你岂不···”
滕九皋捋了捋头发,道:“没事,我命硬。”
陆子白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紧,怒意压都压不住:“你怎么能拿命开玩笑?你若真出了事,你爹娘怎么办?你那一屋子弟弟妹妹怎么办?!”
“遐哥儿……别生气,千万别动气!”,滕九皋赶忙摆手,连连解释,“方才是我鲁莽了,真是对不住,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见陆子白神色未变,又忙不迭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们南疆那些话本里写过的一种鸟——咒文鸟。我一时兴起,说着玩儿的。你仔细看看,这羽梗上的纹路,其实根本不像咒,真不像!”
滕九皋的语气越说越低:“真的,对不起,我就是打趣,没别的意思……”
“不准乱开玩笑,不准在我面前乱开玩笑!”,陆子白命令道。
“不会了,真不会了。”
虽说滕九皋给了个听起来并不怎么真诚的承诺,可陆子白已经不想再计较。他不回话,也不看人,只是转身走向一旁,独自站在阴影里,借着那片凉意沉淀莫名其妙的心绪。
他没法形容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委屈,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只觉得嗓子发紧,心口也闷得慌。明明只是句玩笑,可一旦牵扯上“咒”与“死”,就会刺得人不舒服。
陆子白低头踩了踩地上的枯叶,听着滕九皋在身后悄悄站定,又没有靠得太近。阵阵风吹来,陆子白还是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