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使,特奉皇命来安顿诸位。”
宝蓝色的衣裳落座在已经有些发朽的矮凳上,发出吱呀吱呀地响声。
男人大部分时间都和难民营里的领头人在一起,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至少她不懂。
很少的时候,他也会坐在门槛上,抬头看月亮。
仲春初夏,蝇虫分外多。
阿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起身到院子里逛了一圈。
“……是阿月吗?”
夜半忽然听到一声唤,很难不被吓到。阿月退了一步,循着声音看向门槛处。
只见京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点歉意。
“吓到你了吗?抱歉。”
阿月看了他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她轻蹑着手脚,绕过花草多的地方,也绕过门槛上坐着的京使。
二人并无什么交流,除了刚才那句,京使再没开口说什么话。
阿月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她出于本能地,远离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难民窟的领头人是个瘦的像蚂蚱的壮年男人,名字在逃难的时候丢了,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老蚂蚱。老蚂蚱时常眯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跟那双很温和的眼睛打交道。
若照常理来说,温润定然抵不过精明,理应身处弱势一方,但随着日子不断流过,阿月发觉这温润竟毫不居于下,反倒是老蚂蚱皱眉的时间变得更多。
“你也睡不着吗?”阿月被叫得回过神来,她坐在门槛下的空地上,只消得微微抬头便能跟那双眼睛撞上。
但她仍是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她是睡不着,但并不太想寻个同病相怜之人互诉衷肠,尤其是这种不熟识的贵人。
京使大概被无礼到了,但在这方寸的院子里,又实在找不出第三个愿意出来喂蚊子的。
所以他也只能将就着。
只见男人仍坐在门槛上不动,但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说着话。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住何方,原是何籍,家中兄弟姊妹几人……到了最后还有想过什么日子云云。
他问了,阿月却没答,一句都没有。
因为她觉得前面的问题不重要,而最后一个问题则是问了也没用。
毕竟要是问这话有用,那现在在这地儿的就不是京使,而是米粮了。
阿月这样想着,余光又瞥了那京使一眼。
很是单薄,空生了一副好皮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没了问话,院子里就又安静了下来,方入初夏,连叫唤的蝉都寥寥,只远远地有几只蛙出声。
阿月顺着京使的眼睛看去,只见那不近不远处,稀疏地缀着几个光点。
是灯笼虫。
常年在外,这虫子她见过不少,多蚊子的地方格外多。
“你想要那个吗?”阿月张嘴,跟京使说了第一句话。
听到她开口,京使似乎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我没捉过这些……你有办法?”
贵人来使,不会这些野事很正常。
她的目光在几只可怜的灯笼虫身上停留下来。
“我可以帮你抓它们,作为交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