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司徒悠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震动。
司徒悠正准备夹起鸡排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锁屏界面显示着来自“Saver”的新消息。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起手机,解锁。
Saver:【猫猫歪头。jpg】
Saver:我的炸鸡香味有没有攻击到你?要不要尝尝看?【恶魔坏笑。jpg】
下面附着一张刚刚现场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块看起来就汁水饱满的韩式炸鸡,被筷子夹着,悬在他的照烧鸡排饭上空(借位拍摄),构图带着她特有的顽皮。
司徒悠看着那条消息和那张故意搞怪的照片,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辨明的情绪,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食物香气的“数字袭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又像是某种被强行拉近的距离感所带来的细微心慌。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苏夏。
苏夏正咬着下唇,粉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分享美食的期待。她身后的爱心尾巴在椅子后面小幅度地快速摇晃着,暴露了她此刻活跃的心思。
司徒悠与她对视了大约两秒,感觉耳根隐隐有发热的趋势。他迅速移开视线,重新聚焦于手机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敲下了两个克制到极点的字,发送。
司徒悠:不用。
发送成功后,他立刻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要切断某种无形的连接。然后,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那块命运多舛的照烧鸡排,塞进嘴里,专注地咀嚼起来,试图用食物掩盖所有不必要的情緒波動。
但他那条垂在椅子后面、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恶魔尾巴,却在发出拒绝信息之后,不受控制地、幅度极小地、快速甩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略带焦躁的弧度。
这个细微的、矛盾的信号,被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的苏夏,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低下头,偷偷弯起了嘴角,心里哼了一声:口是心非的家伙。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司徒悠埋头专注于他的照烧鸡排饭,咀嚼得异常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科学研究。苏夏则一边小口咬着炸鸡,一边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粉色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到了他那条刚刚飞快甩动了一下的尾巴,也看到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廓。这个发现让她心情莫名地愉悦,连带着嘴里的炸鸡都觉得更香了。
“嗯~果然饿的时候吃炸鸡最幸福了!”她故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音比平时稍微扬起了些许,带着点表演的成分。
司徒悠没有抬头,只是咀嚼的动作几不可查地慢了一拍。他能感觉到那带着甜辣香气的声音飘过来,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听觉神经。
苏夏眼珠一转,又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年糕,并没有吃,而是将它放到了自己外卖盒的盖子上,然后轻轻推到了桌子中央,一个介于两人之间的位置。
“这个年糕好像煮得太软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有点黏牙,不太好吃。”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谎言。那盒年糕看起来软糯Q弹,酱汁浓郁,正是最诱人的状态。
司徒悠终于抬起了头,深红色的瞳孔先是看了看那块被“嫌弃”地放在盖子中央、孤零零的年糕,然后又看向苏夏。她正用一种混合着“真诚”惋惜和隐隐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身后的爱心尾巴小幅度地左右摇摆,像个等待鱼儿上钩的钓竿。
他沉默着,与她对视。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又是一个小小的陷阱,一个观察他反应的实验。他应该无视,继续吃他自己的饭。
但是……那块年糕看起来确实……不难吃。而且,她刚刚分享食物的举动,虽然方式古怪,但内核似乎是善意的。
他的内心进行着短暂而无声的拉锯。最终,在那双充满“期待”的粉色眼眸注视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筷子,动作略显僵硬地,夹起了那块被推出来的年糕。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苏夏,仿佛夹起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燃料,而非承载着某种互动意味的食物。
他将年糕送入口中。甜辣的酱汁味道确实浓郁,年糕也如预想般软糯。口感……并不差。
“……还行。”他咽下食物后,给出了一个和他品尝果酱时如出一辙的、极其保守的评价。
苏夏的嘴角瞬间扬得更高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吧?我就说……呃,我的意思是,看来这家店也就炸鸡还行。”她差点说漏嘴,赶紧低头扒拉了一口自己的饭,掩饰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成功了!他吃了!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严肃,评价还是那么吝啬,但他接受了她的“投喂”!这在她看来,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进展!
司徒悠看着她那副明明很开心却要强装淡定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为被“算计”而产生的不自在,莫名消散了些许。他重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照烧鸡排,但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了。
两人各自安静地吃完了剩下的晚餐。期间没有再交流,但一种奇异的、舒适的沉默笼罩着餐桌。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和尴尬的安静,而是一种……彼此都感到放松的共存状态。
收拾餐具时,苏夏主动将两人的外卖盒子叠在一起,准备扔掉。司徒悠则习惯性地用湿纸巾擦拭着餐桌。
“那个,”苏夏抱着垃圾,走到厨房门口,忽然回头,语气自然地问道,“你一般周末下午直播吗?”
司徒悠擦拭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看情况。”
“哦,”苏夏点点头,“那这周六下午,如果我这边声音有点大的话,提前跟你说一声哈,我约了栗子来家里做直播剪辑。”
“……知道了。”司徒悠应道,将擦干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这个简单的、关于日程的报备,让两人之间那种基于共同生活的默契,似乎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它无关试探,也无关玩笑,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