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悠的眼睫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并不吵闹,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放松到极致的鼻息。是苏夏。
他微微偏过头,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她睡得正沉,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嘴唇微微张着,那小小的、规律的呼噜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司徒悠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愣怔。他从未想过,看起来总是元气满满、甚至有些闹腾的苏夏,睡着后会是这个样子——安静,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与她醒时截然不同的憨态。
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背景音”起初让他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了绝对的安静,这声音像是一个陌生的程序在后台运行,干扰着他习惯的休眠模式。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考虑是否要翻个身,背对着声音来源。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作时,苏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含糊地念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桃子……”,然后那小小的呼噜声又接了上去,甚至比刚才更平稳了些。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司徒悠。他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惦记着喜欢的东西,那点因为陌生声响而产生的不适感,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柔软的情绪。
他想起了她白天活力四射的样子,想起了她整理衣柜时耍赖又最终妥协的模样,想起了她直播时眼睛闪闪发亮地夸赞他的操作……而现在,这个在他面前展现出各种面貌的女孩,正毫无保留地在他身边沉睡着,连身体最无意识的、可能有些“不完美”的小习惯,也一并展露在他面前。
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这个认知让司徒悠的心底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那持续不断的、轻轻的呼噜声,不再是一种干扰,反而成了她存在于此的、最直接的证明。像是一种独特的白噪音,填补了夜晚的寂静,也让这个共享的空间变得更加真实和……温暖。
他不再想着翻身,而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静静地躺好。深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适应了光线,能更清晰地描绘出她睡梦中的轮廓。他的尾巴,之前因为那点不适应而微微绷紧,此刻也彻底放松下来,尾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随着那小小的呼噜节奏,点了点床单。
他甚至觉得,如果哪天晚上听不到这个声音,或许反而会不习惯。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微微侧身,面向她,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了她片刻。然后,他伸出手,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一场好梦,将她脸颊边一缕滑落的银发轻轻拨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柔软的皮肤,那细微的呼噜声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更安稳地继续响起。
司徒悠收回手,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那小小的、规律的“呼噜噜”声不再是他入睡的阻碍,反而像是一首独特的、只属于这个夜晚的安眠曲。它提醒着他,他不再是独自一人。在这个空间里,有另一个生命的呼吸和心跳与他同步,有另一份全然信赖的温暖与他共享黑夜。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包裹着他。适应期的最后一点微澜,在这奇特却温馨的“背景音”中,悄然平息。他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和那细微的鼾声,意识逐渐模糊,沉入了一个温暖而安稳的梦境。
生物钟让司徒悠在清晨准时醒来。窗帘缝隙透进的天光将房间染成一片柔和的灰蓝色。他睁开眼,第一个感受到的是身侧均匀的呼吸和那已经变得熟悉的、极轻的呼噜声。
经过几夜的适应,这声音非但不再构成干扰,反而成了一种令他安心的存在标记。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微微侧过头,在晨光中静静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苏夏。
她睡得有些凌乱,银色长发像海藻般铺满了枕头,甚至有几缕调皮地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嘴唇微微张着,随着那小小的呼噜声,气息轻柔地拂动着脸颊边的发丝。她的睡姿算不上优雅,一条手臂甚至豪迈地伸到了他这边的枕头上,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头发。
司徒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深红色的瞳孔里没有往日的清冷,只有一片清晨初醒的柔和。他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似乎比前几天淡了些,看来规律的作息和充足的睡眠确实起了作用。
他动作极轻地坐起身,没有惊动她。低头看了看那只几乎越界的手臂,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像最初那样下意识地移开,而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几缕遮住她口鼻的发丝,将它们轻轻地拨到耳后,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
做完这个,他才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习惯性地先整理好自己这边的床铺,然后看向苏夏那边——被子被她卷走了一大半,团在身上,睡姿实在称不上美观。
司徒悠站在原地看了两秒,最终还是走过去,动作极其轻柔地,试图将她卷走的被子拉平一些,至少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然而,他刚一动被子,苏夏就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像是护食的小动物,把被子抱得更紧了,还顺势翻了个身,将大半边被子压在了身下。
司徒悠:“……”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甚至有点“霸道”的睡姿,有些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最终,他放弃了整理她那边床铺的打算,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至少确保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厨房里,清晨的宁静被细微的声响打破。司徒悠熟练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烤面包,煎蛋,热牛奶。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尽量不制造出大的动静。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厨房窗户,在他白色的卷发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
当他正将煎蛋小心地盛入盘中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司徒悠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是谁。他听到那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口,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迟疑。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另一个煎蛋也盛出来,才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醒了?去洗漱,早餐马上好。”
苏夏靠在门框上,身上还穿着那身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眯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她看着司徒悠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看着他系着那条她买的、与他冷峻风格完全不符的卡通围裙,心底涌上一股暖洋洋的满足感。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却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慢吞吞地挪进厨房,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含糊地嘟囔,“好香……”
司徒悠在她抱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握着锅铲的手微微收紧。他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和依赖。经过几天的“磨合”,他对于她这种清晨突如其来的亲昵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无措。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着,继续用空着的那只手关掉了炉火,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刚才柔软了些许:“煎蛋好了,再抱着要凉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苏夏在他背后偷偷笑了笑,又用力抱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打了个小哈欠:“知道啦……我去洗脸。”
她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悠正背对着她,将煎蛋和烤面包端到餐桌上,阳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影。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带子在他身后系成一个简单的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一种混合着幸福和安心的感觉,像温热的牛奶,缓缓流遍全身。这种有人为你准备早餐,包容你的睡姿和起床气,在清晨的阳光里共享一份宁静的日子,正是她曾经偷偷憧憬过的,属于“家”的感觉。
她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水流声轻轻响起,与厨房里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这个清晨最动听的序曲。
苏夏洗漱完,顶着一头半干的银色长发回到餐厅时,司徒悠已经将早餐在餐桌上摆好。煎蛋色泽金黄,面包烤得恰到好处,牛奶冒着温热的白气。他正站在桌边,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看着清晨的街景出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带着某种思考时的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