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敲桌面,笃、笃、笃,是长辈式的敲打,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闵熙珍早有准备,笑着递过U盘,指甲涂着冷调的红:“您看了这个会改变想法的。”语调轻佻,却藏着底气,“而且我们公司的练习生很优秀——从外貌、实力到……背景。”
那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秀满轻笑,深深看了她一眼,插上U盘、点击、播放。
2017年6月2日,SYNCORA企划案正式启动。
6月23日,高恩、中村日奈、姜纾允、金圣镜正式签约。
会议室里,姜东玄带着新老婆安排的律师,一板一眼地抠合约细节。李室长的脸,黑得像锅底。
直到签合约的最后一刻,姜纾允才恍惚回过神: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音乐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时光。而她成为练习生的初衷,还要追溯到很久之前。
父母离婚后,她辗转在各个亲戚家寄人篱下。某天独自放学回家,被一个奇怪的胖大叔拦住:“小朋友,想当歌手吗?”
那人笑得一脸憨厚,却莫名像个人贩子。姜纾允吓得扭头就跑,连新买的、印着小熊图案的漂亮笔记本都落在了原地。
第二次见那胖大叔,是在音乐学院报名时——妈妈怀孕分身乏术,想拿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胖大叔,后来跑路去YG的刘室长,乐呵呵掏出名片,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赶着2012年的尾巴进了公司,幸运的是,遇到了很好的前辈和朋友。
像漫画主角一样漂亮的珠泫欧尼,看着高冷,但是一见妹妹眼泪就心软答应姜纾允无厘头的要求。
差点在EXO出道的Johnny欧巴,会十分认真地倾听十三岁小女孩的烦恼,还一本正经给出“逃课去吃冰激凌”的建议,就为了看乖妹妹震惊的表情。
新入社的练习生要在所有人面前表演,她唱的是JustinBieber前辈的《Baby》,因为唱的次数太多,被前辈们笑着叫成“Baby女孩”,连胜完欧尼都总逗她再唱一遍。
同岁的亲故陆续加入,连枯燥的体能训练都变得有趣——她们会在休息时挤在一起看漫画,把面包分成四份,连包装袋上的奶油都要舔干净。
看着后入社的李东赫,从试探公司规则、看眼色的后辈,熬成了“前辈”,对着比自己大五岁但晚入社的金道英说“有想知道的事尽管和我说,我都告诉你”。
旁观的姜纾允和金艺琳为了“教训”他的嚣张,偷偷把他的泡菜锅外卖端给了不知情的涩琪欧尼。
小熊欧尼还以为是妹妹们送来的温暖,想起最近训练的压力和烦恼,边吃边忍不住掉眼泪。
后来李东赫从加拿大来的孩子嘴里套出了真相,便有了管理练习生的Staff提到就忍不住笑的《金艺琳姜纾允三怒李东赫事件》,最后以三人一起被罚写检讨告终。
但最辛苦的还是要瞒住学校的朋友,公司不让练习生对外公开身份,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推脱孩子们放学后的邀约。
后来,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成了公开的Rookies、被说“临门一脚就能出道”,她心里会冒点奇怪的情绪,像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
可公司也没“亏待”她——没公开,但录demo、拍公式照的机会不少,负责人说“你是隐藏王牌”。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被大人的开的空头支票耍得团团转。
姜纾允的十代,就在自卑和自负里晃悠,走在平衡木上。
“纾允啊,可以签字了。”李室长把改了又改的合约推过来,纸页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姜纾允回神,拔开笔帽,在温热的纸上一笔一画写下:姜——纾——允。
签约落笔的瞬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姜纾允耳边格外清晰。
李室长收走合约时,指尖擦过桌面留下一丝凉意,她才后知后觉地攥紧了手心——那里沁出的薄汗,是终于落地的踏实。
签约后的练习室永远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成员们身上的汗味与护发素香气,成了姜纾允记忆里“出道前”的专属气味。
熟悉的Staff欧尼把她单独叫到影像棚时,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分镜脚本,语气软得像哄小孩:“纾允的预告要做‘破寂’的核心,从黑白到彩色,你的笑是’开关’。”
第一次试拍时,姜纾允赤足踩在纯白布景上,素白连衣裙垂到脚踝,耳机线绕在手腕。
导演喊“开始”后,她蜷在木凳上,长睫垂得极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机边缘。黑白镜头里,她的轮廓柔和却带着疏离,像幅没上色的素描。
“再放松点,”导演站在监视器后喊,“不是刻意安静,是心里真的空,直到那个音符撞进来。”
场助重新播放触发音——是《Feelings》前奏里最轻的那声钢琴泛音。
姜纾允耳尖微动,睫毛先颤了颤,像被风吹过的蝶翼。下一秒,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从唇角到眼底,笑意漫得自然又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