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尾声携着永昼星特有的微凉气息悄然降临,而当日历翻到十一月的第一天,一种截然不同的、狂欢的热浪便席卷了整个星球。
万圣节,这个源自古老地球的传统节日,在永昼星七国的文化交融中,早已演变成一场全民参与的盛大嘉年华。
橙色的南瓜灯点缀着大街小巷,造型各异的幽灵、蝙蝠装饰悬挂在屋檐树梢,随处可见穿着奇装异服、戴着诡异面具的人们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漫着糖果的甜香和一种放肆的快乐。
凌宫也不例外。
女帝凌淑澜甚至特许宫人们在今夜可以稍作放松,参与都城的庆典。
涵清宫内,叶雅和林达正兴致勃勃地往门窗上贴剪纸蝙蝠,试图也给这座素来严谨的宫苑增添几分节日气息。
“沐祈,你看这个南瓜灯,我刻得怎么样?”叶雅捧着一个龇牙咧嘴的南瓜,献宝似的凑到我面前。
我勉强笑了笑,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距离那夜山坡上的尴尬和困守村镇酒店的窘迫已过去数日,但我与洛伦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却愈发明显。
他依旧会像往常一样传来讯息,语气轻松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而我则刻意保持着距离,回复简短而客气。
流言虽因严司辰的雷霆手段有所平息,但潜在的波澜并未真正消失。
更重要的是,那场未遂的空中刺杀,像一片永不散去的阴云,笼罩在我的心头,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敌暗我明的窒息感让我对任何喧闹的场合都心存警惕。
就在我对着窗外绚烂的灯火出神时,个人通讯器急促地响起,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正是“洛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虚拟光屏上立刻弹出洛伦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他似乎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带有洛国特色暗纹的华丽服饰,头上还戴着一顶俏皮的恶魔角发箍,背景是喧嚣鼎沸的人声和流光溢彩的街景。
“沐祈姐姐!万圣节快乐!”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快来洛国!我这边市中心有全永昼星最盛大的万圣节游行和派对!超级好玩!我派人去接你!”
“我……”我下意识地想拒绝,“宫里还有事,而且……”
“哎呀,能有什么事嘛!”洛伦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和撒娇的意味,“今天可是万圣节诶!一年就一次!而且我保证,绝对安全,我派我最精锐的亲卫队去接你,全程护卫!你就当是散散心嘛,你看你最近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他的话像连珠炮,不容我插嘴。
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再想到自己近日来的确心情郁结,或许……
出去走走,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热闹中,反而能暂时忘却烦恼?
而且,一直躲避似乎也不是办法,有些话,或许该当面与他说清楚。
在一种复杂的心态驱使下——夹杂着一丝对热闹的向往,更多的是想彻底厘清关系的决心——我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太棒了!你等着,飞行器马上到!”洛伦欢呼一声,切断了通讯。
当我乘坐着洛伦派来的、装饰着骷髅鬼怪图案、极具万圣节特色的皇家飞行器,在数艘护卫艇的簇拥下降落在洛国都城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里不愧是号称“永昼星狂欢之都”的地方。整座城市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霓虹闪烁,光影迷离。
巨大的全息投影幽灵在摩天大楼间穿梭,街道两旁是望不到尽头的摊位,售卖着各种恐怖又可爱的糖果和饰品。
盛装游行的人群挤满了主干道,吸血鬼、狼人、僵尸、外星来客……
各种奇形怪状的装扮让人目不暇接,欢呼声、音乐声、笑闹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几乎要掀翻夜空。
洛伦亲自在降落点等我。
他今天打扮得如同一位暗夜精灵王子,华服精致,笑容比周围的灯火还要璀璨。
他一见到我,便自然地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
他似乎毫不在意,依旧热情洋溢地充当向导,引领我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看那边!是我们洛国最有名的糖果工坊做的巨型巧克力墓碑!”
“哈哈,沐祈姐姐,快看那个人的装扮,好像真的幽灵啊!”
“前面有杂技表演,我们过去看看!”
他兴奋地指指点点,试图将所有的快乐都分享给我。
我跟着他,感受着周围炽热的节日气氛,紧绷的神经确实有了一丝松懈,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笑意。
然而,心底深处那份不安,以及想要与他摊牌的念头,始终如同背景音般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