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眼中还没有那么多深沉的计算和背负的沉重,笑容纯粹得如同水晶,带着一种不谙世事(或许只是伪装)的天真与灵动,在阳光下,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世倾……”
一声极轻、仿佛带着叹息的呢喃,在寂静的寝宫内响起,又迅速消散在空气里,分不清是梦呓,还是他内心深处不受控制溢出的渴望。
朱世倾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黑暗中,他粗重地喘息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痞气或戏谑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未曾掩饰的迷茫与……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痛楚。
我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身影,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反复浮现,挥之不去。
“沐祈……”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情愫,在空无一人的寝殿里低低回荡。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既让他心烦意乱,又让他无法抗拒地去想,去回忆,去揣测她此刻在洛伦身边,是否真的如星网所描述的那般……快乐?
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烦躁地掀开丝被,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头的燥热。
他走到窗边的矮几前,动作有些粗暴地提起温着的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备好的、用以提神醒脑的清心茶。
茶汤色泽清冽,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依然冲刷不掉脑海中那抹粉色的身影和洛伦志得意满的笑容。
就在他握着空杯,望着窗外沉沦的夜色,试图平复翻涌心绪之时——
“陛下!”
寝殿门外突然传来侍卫怀恩略显急促和惊慌的通禀声,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朱世倾眉头一蹙,这么晚了,怀恩若非有极其重要之事,绝不敢贸然惊扰。
他收敛起外泄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悦:“何事惊慌?”
怀恩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启禀陛下,宫门外……严国陛下,严司辰陛下……他……他亲自来了!请求即刻见您!”
“严司辰?”朱世倾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错愕。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紧闭的殿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那个不应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人。
“他怎么来了?”朱世倾低声自语,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严司辰。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行事缜密、如同精密仪器般的严国帝王。
他怎么会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毫无预兆地亲自来到棍国,甚至直接求见到他寝宫之外?
这绝非严司辰一贯的风格!
除非……发生了足以让他失态、甚至抛开一切帝王仪轨和顾忌的大事。
朱世倾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所有的烦躁和私人情绪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国之君的警觉与审视。
他迅速披上一件黑色外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寝衣,沉声道:“请严帝陛下至世倾殿偏厅等候,朕即刻便到。”
“是!”怀恩领命,脚步声匆匆远去。
朱世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常,但内心深处,一股莫名的预感如同暗流般涌动。
严司辰的深夜到访,必然与最近搅动永昼星风云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洛伦,以及,我。
世倾殿,偏厅。
相较于寝宫的私密,偏厅更显庄重一些,但也依旧笼罩在深夜的宁静之中。
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映照出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那个挺拔而孤冷的身影。
严司辰并未身着帝王常服,仅仅是一袭墨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紧绷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剧烈情绪的痕迹。
他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光滑的杯壁,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深邃得不见底。
当朱世倾踏入偏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热情和痞气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司辰!”他的声音爽朗,仿佛对方只是寻常午后到访的老友,“真是稀客!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是在这深更半夜的?”
听到声音,严司辰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