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过几个谈笑风生的宾客,我有些踉跄地来到她面前,微微喘息着,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凌淑澜没有说话,只是用她撑开的左手,优雅而坚定地示意了一下她身旁空着的座位。
那是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却也因此暴露在更多目光之下。
我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身体有些僵硬。
视线低垂,便看到眼前桌面上杵着一个精致的亚克力名牌,上面印着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这像一根小小的刺,提醒着我此刻身份的不合时宜与尴尬——一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占据了本该属于他人的席位。
“没事。”
凌淑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平和而具有安抚的力量,仿佛看穿了我瞬间的窘迫,“我已经和这个人打过招呼了,她已经欣然去别桌坐了。”
她顿了顿,目光淡淡扫过全场,补充道,“正好,今天有个嘉宾临时缺席,那边有个更好的位置,她便过去了。”
她三言两语,便化解了我的不安,将一场可能的尴尬轻描淡写地拂去。
这份体贴与周全,让我心头一暖,鼻尖竟有些发酸。
“谢女帝……”我低声道谢,声音微涩。
这时,我才敢真正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凌淑澜正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我的身影,情绪复杂得如同幽深的潭水。
那眼神里,有清晰的心疼,为我此刻强撑的镇定与眼底无法完全掩藏的破碎;也有一丝明确的诧异,仿佛在问——“你怎么来了?”
这无声的五个字,比任何言语的诘问都更具力量。
它敲打在我心上,让我几乎想要立刻逃离。
我怎么会来?
来自取其辱吗?
来自证心死吗?
来自虐般地观看这场将我彻底排除在外的“圆满”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在女帝这沉静而了然的目光下,仿佛失去了伪装的必要,却又没有倾泻而出的勇气。
我只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细微的痛楚来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
凌淑澜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继续那无声的追问。
她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她伸出手,亲自为我面前的空杯斟了半杯清澈的果饮,动作优雅而自然。
“这饮料不错,清甜,不醉人。”她将杯子轻轻推到我面前,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却暗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庇护,“尝尝。”
我知道,她并非真的在评价饮料。
她是在给我一个台阶,一个可以暂时掩藏失态、安定下来的借口。
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在这个让我如坐针毡的地方,至少还有一方天地,是她许可的、安全的所在。
我顺从地端起玻璃杯,冰凉的杯壁贴上微烫的指尖,轻轻抿了一口。
那清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依然化不开堵在心口的苦涩。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周遭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
我坐在这个本该不属于我的位置上,在身边这位帝国最尊贵女性的身边,像一个被风暴摧折后,偶然飘入宁静港湾的小舟,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却深知那港湾之外的惊涛骇浪,并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