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滨,晨潮初涨。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水汽,漫过珠江口的滩涂,将楼船“玄龙”号的船身浸润得泛着微凉的光泽。朝阳尚未完全跃出海平面,金色的光带铺在粼粼波光上,与岸边连绵的百越群山相映,勾勒出南□□有的苍茫与壮阔。
南越军的中军帐内,烛火尚未熄灭,与晨光交织成暖融融的光晕。案几上摊开的南海舆图还凝着昨夜的墨痕,朱砂标记的防线如赤色脉络,遍布桂林、象郡、南海三郡的要害之地。黎川身着青色战袍,正与王翦俯身议事,指尖落在舆图上一处瘴气弥漫的山谷,低声商讨着加固边防的细节。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与潮声相和,透着戍边将士的昂扬士气。
“蛮夷部落虽暂退深山,但根基未除,需再派三队轻骑巡防桂林郡西境,以防他们趁隙复起。”王翦捋着花白的胡须,声音沉稳如石,眼角的皱纹里刻满了沙场岁月的沧桑。
黎川颔首认同,刚要开口回应,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帐外的晨静。一名斥候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晨露与尘土,单膝跪地时动作利落,声音带着未散的潮气,急促却清晰:“报!咸阳急件:胡亥被杀,赵高篡位失败,子婴即位,赵高被斩!”
“什么?”王翦猛地拍案而起,座椅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花白的胡须因震惊而微微颤抖。他征战一生,历经数朝更迭,却从未想过咸阳会在短短时日里发生如此剧变——胡亥身死,赵高伏诛,子婴登基,大秦的朝堂竟乱到了这般地步。
黎川握着简信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泛白。简信上的字迹寥寥数语,却如重锤般砸在心头,让他眸色瞬间深沉如海。他望着北方雾海茫茫的方向,那里是咸阳的所在,此刻想必已是血雨腥风。赵高乱政多年,胡亥昏庸无道,如今二人皆死,子婴虽即位,可大秦的根基早已腐朽,这短暂的变局,不过是帝国崩塌前的回光返照。
“赵高死,子婴立——”黎川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秦祚残喘,不过回光返照。”他抬眼望向北方,帐外的晨光似乎也无法穿透那片遥远的迷雾,仿佛能看见咸阳城头变幻的旗帜,能听见宫墙内未散的厮杀声,玄龙旗的影子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不知是倒是立。
王翦踱步至帐边,望着窗外的南疆山水,沉声道:“子婴虽有拨乱反正之心,可天下大乱已成定局,各路诸侯势力已成,他怕是难以力挽狂澜了。”语气中既有惋惜,也有对时局的清醒认知。
黎川沉默颔首,心中却牵挂着北方的挚友。林燕与镇北军此刻怕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变局,咸阳剧变,诸侯异动,他们的靖难之路,恐怕会愈发艰难。
同一时刻,狼居胥山北麓,镇北军大营正被凛冽的风雪笼罩。天地间一片苍茫,玄色的营帐被积雪压得微微低垂,帐外的刁斗上凝着厚厚的冰棱,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雪粒,如刀子般刮过将士们的脸颊。
林燕刚与蒙恬商议完防备匈奴的事宜,案几上还放着温热的姜汤,雾气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帐内凝重的氛围。长城靖难以来,联军势如破竹,本以为平定咸阳指日可待,却未料局势陡生变数。
“报!林副将,紧急军情!”帐外传来马蹄声,一名斥候身披雪花,浑身冻得通红,飞驰而入后跪地急报,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刘邦、项羽义军皆脱离掌控!项羽所部已调转方向,直逼上郡!”
“什么?”林燕握剑的手猛地一紧,玄铁剑柄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眸色骤变,锐利如刀。他猛地想起什么,霍然起身,座椅在雪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郡……不对,扶苏在了你!”
扶苏自靖难之初便驻守上郡,安抚百姓,收拢旧部,那里是联军稳固后方的关键,更是扶苏的根基之地。项羽突然调转兵锋直指上郡,其意昭然若揭——他要除掉扶苏,断绝联军的正统之名!
“回上郡支援——立刻!”林燕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将令,玄龙铁骑,连夜启程!”
“遵命!”斥候领命,转身冲入风雪之中。
帐外,号角长鸣,凄厉而激昂,穿透漫天风雪,传遍整个大营。镇北军的将士们早已习惯了枕戈待旦,听到号角声,纷纷从营帐中冲出,动作麻利地披甲执锐,牵马备粮。玄色的战马被牵出厩房,喷着白气,不安地刨着蹄子,雪地上很快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马蹄印。
林燕登上高台,一身玄铁重甲在风雪中泛着冷冽的光泽,肩甲上的兽首纹饰在昏暗的天光下愈发狰狞。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下整装待发的二十万玄龙铁骑,声音透过风雪,传遍全军:“将士们!咸阳剧变,赵高已死,子婴登基!然项羽背信弃义,率部直逼上郡,意在加害扶苏公子!公子乃华夏正统,上郡乃我军根基,今日我等连夜回援,救公子,保华夏!”
“救公子,保华夏!”二十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卷起地上的积雪,如怒涛般扩散开来。他们高举手中的戈矛,刀剑如林,在风雪中闪烁着寒芒,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
“出发!”林燕一声令下,调转马头,率先冲出营门。
玄龙铁骑如潮水般涌出大营,马蹄踏在积雪覆盖的荒原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整个雪原都在震颤。二十万铁骑绵延数十里,玄色的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如一条被惊醒的玄龙,昂首咆哮,朝着上郡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迎面而来,打在将士们的脸上,却丝毫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救公子,保华夏!
上郡城外,风雪怒号,天地间一片混沌。蒙恬率领五万镇北军精锐早已在此列阵,玄色的战阵如铁壁般矗立在雪原上,与项羽的楚军遥遥相对。楚军将士身着赤色战甲,手持长矛短刃,军阵严整,杀气腾腾,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要将这片雪原吞噬。
项羽立马于军阵前方,□□乌骓马神骏非凡,仰头嘶鸣,声震四野。他身披黑色披风,手持一杆虎头盘龙戟,戟尖泛着幽蓝的寒光,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戾气,声音如雷般炸响:“蒙恬,交出扶苏,我饶你不死!”
蒙恬横剑立马,一身黑色重甲上落满了雪花,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眼神冷冽如冰,声音穿透风雪:“项羽,你背信弃义,脱离联军,进犯上郡,便是与华夏为敌!扶苏公子乃民心所向,你敢动他分毫,必遭天下人唾弃,我镇北军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哈哈哈!”项羽大笑,声震寰宇,“天下者,能者居之!扶苏不过是个懦弱公子,何德何能坐拥天下?今日我便踏平上郡,取他狗命,再挥师咸阳,一统天下!”
话音未落,项羽高举虎头盘龙戟,大喝一声:“杀!”
楚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向镇北军阵,喊杀声震天动地。蒙恬也拔剑出鞘,高声下令:“将士们,死守阵地,护公子安危,杀退楚军!”
镇北军将士们齐声应诺,戈矛齐举,迎向楚军。两军交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赤色与玄色的战阵交织在一起,如两条怒龙在雪原上激烈碰撞。马蹄声、刀剑碰撞声、惨叫声、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上郡城外。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积雪,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却掩盖不住这场厮杀的惨烈。
远在南海的“玄龙”号上,黎川独自立于船首,海风拂动着他的青色战袍,猎猎作响。他望着北方的天际,那里被厚厚的云层遮蔽,看不到咸阳的方向,也看不到上郡的战火,却能感受到那千里之外的紧张局势。咸阳剧变,项羽逼宫,镇北军回援,每一个消息都如重石压在心头。
“咸阳剧变,项羽逼上郡——镇北军回援,我们呢?”黎川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与林燕南北相隔,如今北方战事吃紧,他却只能驻守南疆,无法驰援,心中满是焦灼。
王翦不知何时走上前来,立于他身旁,望着南方连绵的百越群山,沉声道:“百越未平,蛮夷环伺,我军不得班师。”老将军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岁月沉淀的笃定,“北方有镇北军守护,有扶苏公子坐镇,定能化解危机。而我们的职责,便是守住这华夏南门,不让蛮夷有机可乘,不让镇北军腹背受敌。”
黎川侧头看向王翦,只见老将军目光坚定,望着百越的方向,眼中满是守土有责的信念。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缓缓点头,语气坚定如铁:“老将军所言极是。秦可乱,百越不可失;秦可亡,华夏不可亡。”
海风愈发强劲,吹动着船帆,发出猎猎的声响。黎川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北方有林燕、蒙恬守护,南方有他们镇守,南北同心,各司其职,定能渡过这场危机。
他望向北方,心中默念:“林燕,上郡危急,你一定要守住扶苏公子,守住华夏的希望。我在南疆为你守护后方,待天下平定,我们再共赴咸阳,见证华夏的新生。”
南海的潮水依旧涨落不息,拍打着船舷,发出阵阵轰鸣。百越的群山在晨光中沉默矗立,如守护南疆的巨人。北方的风雪中,镇北军与楚军仍在惨烈厮杀;南方的暖阳下,南越军将士们依旧在加紧操练,加固防线。
两条战线,千里相隔,却怀着同样的信念——守护华夏。无论北方的局势如何变幻,无论南方的蛮夷如何觊觎,华夏儿女终将众志成城,共渡难关。风雪挡不住玄龙铁骑的驰援之路,瘴气隔不断南越将士的守边之心,南北同心,华夏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