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再次离开后的家里,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怅惘,但并未持续太久。沈伊心似乎比上一次更快地收拾好了心情。她更加专注于学业,更加细致地打理着我们三个的生活,眼神里多了一种经历过反复别离后沉淀下来的安静力量。
一个周六的清晨,天光未大亮,沈伊心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而是拿出了两个小巧的、印着爪印的旅行水壶,还有她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双肩包。她往包里塞了些东西,然后走到我和Lucky面前,蹲下身,眼睛亮晶晶的。
“圈圈,Lucky,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她摸了摸我们的头,语气带着邀请,“我们去清源山,听说山上的寺庙很灵验,我们去为……为所有人祈福。”
清源山?那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但从她闪烁着期待光芒的眼睛里,我感觉到那会是一个重要的地方。Lucky似乎只理解了“出去”两个字,立刻兴奋地摇起了尾巴,围着她打转。
沈伊心给我套上了一个轻巧的胸背带(这是上次社区风波后她特意买的,为了“文明出行”),给Lucky也系好了牵引绳。我们就这样,在晨曦微露中出发了。
清晨的公交车几乎空无一人,司机看到沈伊心带着一猫一狗,惊讶地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我安静地趴在沈伊心旁边的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苏醒的城市。Lucky则好奇地把脑袋探出窗缝,感受着风,被沈伊心轻声呵斥着拉了回来。
清源山脚下,空气清新得带着草木的甘甜。石阶蜿蜒向上,隐没在苍翠的林木之间。爬山对沈伊心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和Lucky却是新奇的挑战。Lucky凭借着小狗无穷的精力,一开始冲得飞快,拽着沈伊心往前跑,但没过多久就开始吐着舌头喘气,速度慢了下来。
我则保持着猫的优雅与谨慎,一步一步,踩在微凉的石阶上。我的肉垫很好地缓冲了地面的硬度,让我走得稳健。我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沈伊心和Lucky,或者抬头看看被树叶切割成碎片的蓝天。
沈伊心很有耐心,她调整着步伐,配合着我们的节奏。她不时拿出水壶,给我们喂水,用轻柔的声音鼓励着:“圈圈真棒!Lucky加油,就快到半山腰的亭子了!”
山林里很安静,只有鸟鸣、风声和我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这种置身于广阔自然中的感觉,与公寓里的方寸天地截然不同。我感受到一种原始的自由,胸腔里仿佛也充满了山林的气息。
终于,我们抵达了半山腰那座古旧的六角亭。沈伊心坐在石凳上休息,把我和Lucky的牵引绳解开,让我们也能自由活动一下。Lucky立刻瘫在阴凉处吐着舌头,我则跳上亭子的栏杆,俯瞰着山下变得渺小的城市轮廓。风拂过我的胡须,带着远方的味道。
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向上。越靠近山顶,香火的气息越发清晰。终于,一座规模不大、但显得古朴宁静的寺庙出现在眼前。朱红的墙壁,青黑的瓦片,檐角挂着小小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空灵悠远的轻响。
寺庙里人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的香客和一位正在扫地的老僧。沈伊心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和Lucky,似乎不确定宠物是否能进入。那位扫地僧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脸上露出一种超然平和的微笑,并未出言阻止,只是继续低头扫地。
沈伊心松了口气,她重新给我们系好牵引绳,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寺庙的门槛。
她没有去大殿内(那里似乎不太适合我们进去),而是在殿前空旷的院子里,面对着庄严的佛像,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她站得很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与专注。阳光洒在她年轻而认真的脸庞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低声祈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我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零碎的词句。
“……愿爸爸妈妈在外平安健康,工作顺利……”
“……愿圈圈和Lucky无病无灾,永远快乐……”
“……愿我们一家人,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彼此牵挂,平安顺遂……”
“……愿我自己,能更有力量,守护好现在的一切……”
她的祈愿里,包含了所有她珍视的人,也包括了我和Lucky。我们,在她的定义里,是“一家人”。一股暖流伴随着檀香的气息,缓缓流入我的心底。我蹲坐在她脚边,Lucky也安静地趴着,我们像两个小小的守护兽,陪伴着她完成这神圣的仪式。
祈愿完毕,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澈而宁静。她在寺庙旁的一个小法物流通处停留了一会儿,仔细挑选着。最后,她买了两条红色的编织项圈,项圈上缀着一个小小的、古铜色的铃铛,铃铛上似乎还刻着模糊的“平安”字样。
她蹲下身,将我原来的旧项圈取下,换上了这条新的红色项圈。然后又给Lucky也戴上了同款。铃铛随着我们的动作,发出清脆细微的“叮铃”声,不如玩具铃铛那么响亮,却带着一种祝福的意味。
“这是保平安的,”她抚摸着我们脖子上的新项圈,微笑着说,“以后,无论在哪里,听到这个铃声,就知道我们在一起。”
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林沐浴在温暖的余晖中。我和Lucky脖子上的新铃铛,随着步伐,发出节奏轻快的脆响,像一路洒落的快乐音符。
沈伊心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我们,脸上带着爬山后的红晕和一种心满意足的平和。这一次,她没有因为离别而悲伤,而是选择用一种积极的方式,将她的思念和爱,寄托在了山间的祈愿和这小小的、带着铃铛声的项圈之上。
回到家时,夜幕已经降临。给我们在食盆里倒上晚餐时,新项圈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沈伊心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轻声说:“圈圈,Lucky,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对吧?”
“喵呜。”我抬起头,回应她,项圈的铃铛随之轻响。
“汪!”Lucky也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从清源山归来,那清脆细微的铃铛声便成了我们生活中新的背景音。我和Lucky走动时,脖颈间便会传出“叮铃叮铃”的轻响,像随身携带了一小片山间的清风与祝福。这声音起初让我有些不适,猫的天性偏好隐秘无声,但每当铃声响动,沈伊心便会投来温柔的一瞥,嘴角含笑,我便渐渐接受了这代表“在一起”的标记。
爬山祈福似乎耗尽了沈伊心积压的最后一丝郁结,她整个人变得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明朗而通透。她开始更积极地投入生活,不仅学习劲头十足,甚至还报名参加了学校的一个园艺小组,周末时会带回来一些小株的绿植,小心翼翼地移植到阳台的花盆里,和那几盆茉莉作伴。
“圈圈,你看,这是薄荷,听说猫猫会喜欢这个味道。”她拿着一片嫩绿的叶子凑到我鼻尖。一股清凉提神的气息钻入鼻腔,我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凑近嗅了嗅,用脸颊蹭了蹭叶片。沈伊心开心地笑了,又把另一盆据说能驱虫的迷迭香放在阳台角落。
家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植物的绿意,混合着阳光、书香,以及我和Lucky身上干净的毛发气息,还有那不时响起的、细碎的铃铛声,共同构成了我们独一无二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