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以前不一样了。
展昭想。
雪影居内,他立在众人之后,看着刚刚苏醒过来,正指着自己、满目怒意的白玉堂,默然收起了唇角牵出的喜色。
“他怎么在这儿?!”
体内之毒才解不久,气力还未恢复,所以嗓音也带着几分虚弱和喑哑,可即使在这般境况下,在看到展昭后,他那因为才醒之故,写满了迷茫之色的眼眸,却登时掀起波澜——厌恶、寒冷、敌意……甚至是,恨。
恨?
展昭不解,他站在距白玉堂最远的地方,满面茫然,被迫接受着满屋人的视线打量,如芒刺背。
室内因白玉堂苏醒而生出的欣喜气氛被这一厉声质问打破,众人皆呆愣,不知他为何反应剧烈。
蒋平率先回过了神,他用羽扇将白玉堂指向展昭的手挡了回去,拦在床边,阻住了白玉堂妄想翻身下床的身子,出言打破僵局:“五弟,你这是干什么,要不是展昭,你当你能安然无恙地回陷空岛吗?”
闵秀秀也回过神,与站在一旁的卢方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均为不解之意,她同蒋平一起将白玉堂按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道:“是啊,还好解药服得及时,不然啊,你早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啦。”
而徐庆却大着嗓门儿,跳到展昭身前,嚷道:“开封府的猫一概奸诈狡猾,老五中的何毒,如何解的,都是这小猫一家之言,保不准是他想让咱五弟欠他个天大的人情,再无法与他相斗,便设计陷害老五中毒,又假模假样拿出解药来也未可知啊!”
“徐三侠慎言!”展昭听他越说越离谱,忙出声喝止,向众人拱手解释道,“展某来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各位有疑,大可上洄水镇寻宋怀礼宋大夫问明此事前因后果,他自会给各位一个交待,若此事真为展某所为,展某任各位处置,绝无二话。”
“老三,不得无礼!展大人身为公门中人,又有南侠之誉,怎会做你口中那般无耻行径,”卢方开了口,向展昭行礼,“我这三弟一向粗俗鲁莽,并无折辱之意,还望展大人见谅。”
展昭还礼,目光下意识飘向被众人按回床上的白玉堂身上,意外发现了他也在盯着自己,眼目黑沉,翻滚着浓浓嫌恶——那神色太过清晰,太过直接,饶是展昭想骗自己,那不过是错觉罢了,也不甚可行。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连藏在袖中的左腕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都好像隐隐作痛起来。虽然白玉堂与自己相识不过是意气之争,但却是难得的道义相通,默契十足,结识后虽然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也不过是切磋喂招,谁也没动真格的,平日里他公务繁忙,闲暇时白玉堂也总会沽酒寻他一醉方休,就算是哪句话戳了他的短处,也从未被用如此眼神看待过。
这次也不过是出公差时,路过洄水镇,见一人不省人事地俯卧在官道旁,下马查看时才知那是数日不见的白玉堂——气息奄奄,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
他替他寻了大夫,替他去向怪医求解药,又以内力助他吸收药性,送他回陷空岛,全是他自愿去做的,如今毒也解了,人也醒了,怎得他二人之间,只剩下敌意了呢?
“既然白兄已无大碍,展某就此别过,告辞。”展昭退出房间,向卢家庄外走去,烈日当头,却通体严寒。
不该如此。
心绪杂乱,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曾经的相处片段,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或笑、或怒、或狡黠顽皮、或认真关切……然后,又全数被如今的冰冷厌弃所覆盖。
如此陌生、如此……令人心生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