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凝绝的空气尽被这一句言语融化了,从极寒的温度遂生为酥暖的春。
赵成将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让乔瑟儿?免去了一场“惩戒”。她对他并不算好的印象,渐渐有所扭转。纵然她仍旧心有不甘,觉着他根本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若他不是?这样的身份,自己?又何须活得这般小心翼翼?
相处的时日久了,她渐渐发觉这个木讷男孩,其实也算个不错的人。他性子和善,虽身份高贵的吓人,但从来没对她说过半句不尊重的话,总是?客客气气的说“辛苦她”“拖累她”……
这段日子在宫里?,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帮他念书。
他榻前?堆着好些书,内容繁杂,什么方面的都有。
他养病期间,太?后和皇后不准他太?过费神,他就央她替他读那些书。
每日巳时至午时,未时至申时。这两个时辰里?,她总是?陪在他身边,说是?诵书,实则也有好些时候是?在偷懒。
——她知道赵成不会为难他。
此时太?后率众妃嫔在殿中?还愿,她到底身份特殊,这样正式的场合不宜参与?。他多?半是?怕她闷,特寻来院子里?陪伴她。
一对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树下,有风轻轻的拂过鬓边,女孩儿?侧过脸去,偷偷瞥了眼身畔沉默的少年。
那时他们还都太?年幼,被长辈们安排了一生,随着命运的牵引随波逐流。尚未懂得将彼此的关系往男女的情?事上去想。
多?年以后乔瑟儿?回想从前?,发觉自己?那时待赵成,更多?的是?种共过患难的义气。而他心内究竟如何看?待她,她竟从始至终都没能弄得明白。
这年八月下旬,宋家?两位姑娘先后定了亲事。
姊妹俩出身不俗,容貌性情?在圈子里?一直算得出挑,十来岁就有人家?早早相中?,不时上门来探听嘉武侯夫人的口风。
不过为着宋家?这两年正处多?事之秋,不便上门来正式提亲。自打去年宋淳之丧期过去,就有些人家?频频来走动。祝琰也带着姑娘们赴了几场大大小小的宴会。
书晴因几年前?受惊,性子变得较为孤僻,嘉武侯夫人最担心的也是?她,几番跟祝琰商议,要寻个脾气好、有耐心的公子,最好婆母妯娌小姑也都和善好相处。
实则这些年嘉武侯夫人自己?也在留意适合的青年,先前?提了两个人选,却是?杜姨娘不愿意,背地里?在嘉武侯跟前?哭诉,说夫人偏心书意,将家?世不起眼的人选指给书晴。
嘉武侯虽斥责了杜姨娘多?言僭越,要求她不准插手姑娘们的婚事。可风声还是?传到了嘉武侯夫人耳朵里?,气得当日晚膳都没吃。
这两年祝琰接手家里的大事小情?,嘉武侯夫人因宋淳之过世大病一场,精力大不如前?,便将姑娘的婚事一并托付她料理。
祝琰将前两年嘉武侯夫人觉着不错的人家?和近来有意撮合的对象列了个名册,经过私底下多?番打探,将那些品行差些的剔除,留待些合适的人选,想寻个合适的时机,试探试探书晴本人和杜姨娘的意思?。
未料到杜姨娘竟一个都瞧不上,不是?嫌弃门第?不及嘉武侯府,便挑剔是?旁支庶子,或是?觉着官职不显没有好前?程。
自祝琰嫁进来后,平日与?杜姨娘相处,一直觉着对方是个好性儿知进退的,只是?在书晴的婚事上,杜姨娘却极为坚持半分不让。
祝琰自己?也是?为人母亲的,自然明白她为子女前?程考量的心情?,也正是?为此,她才格外尊重过问杜姨娘的意思?。没有独断专行,拿主子奶奶的款,用?身份去压制杜姨娘。
夜里?祝琰跟宋洹之谈起此事,他听了几句,便觉杜姨娘手伸得太?长,“虽二妹妹是?她生的,但姑娘们的亲事一向是?主母拿主意,你又何须瞧她脸色?”
祝琰拿着那张名册卷在手里?,“这本是?结缘的喜事,我是?不想反倒为此结了怨,毕竟是?父亲身边的人,她为自己?的骨肉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宋洹之知她一向周到,对府里?的事处处思?量细致,有时候甚至比他还想得深远些。他叹一声,走过来坐在床畔揽住她的肩膀,“要不,我跟父亲提一嘴,瞧这几个里?头,有没有他格外中?意的人?”
他的意思?,只要在嘉武侯那里?定了人选,杜姨娘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应承,且怪不到祝琰和嘉武侯夫人头上来。
祝琰想的却是?不若先暂把此事放放,虽然事情?落到她头上,但她也不是?凡事都要上赶着去替人筹谋做主,她要忙的事不止这一件,既然杜姨娘不着急,那就由她慢慢琢磨。她再亲近,也只是?做人嫂子的,书晴不表态,杜姨娘不应承,她一个人从中?折腾又有什么用?。
她叹了声道:“再这样下去,我便当真?撂挑子不理了,到时二爷别跟着人来怪我才是?。”
宋洹之闻言笑了声,靠近过去拢住她的腰,“家?里?头的事不清闲,我一向是?知道的,早教你躲懒耍滑你不肯,如今可尝到了厉害?”
说的祝琰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