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笑道“不妨事”,又放心不下地?提点祝琰:“叫人给二爷留着门,炉子上温着醒酒汤和几样?简单饭食,二爷陪酒定然喝了不少,待会儿回来奶奶说?话小意儿些。”
家里办喜事,作为兄嫂,又是长房,夫妻俩都忙。已经好些日子没着面,整日由着底下的丫头小子们传话通声?商议事情。
自打有了驰哥儿,二人也难有独处的夜晚,前些日子驰哥儿又着凉一直咳嗽,祝琰不时就?要起夜来陪看。
今日正值良辰,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利日子,三房办喜事自是温情喜气无边,张嬷嬷也盼着祝琰和宋洹之美满无间。
其实这样?的话,张嬷嬷一向说?得不少,不时提点催促,要祝琰主动多说?些话,怕宋洹之性子硬拉不下脸面。
祝琰每每只是含糊地?应,态度有些敷衍。
他?们夫妻之间没什么隔阂,两人私下里有商有量,相?互尊重,一向和睦,连闹别扭都很少有。只是张嬷嬷到底比别人敏锐些,她?能隐约察觉到,那抹旁人注意不到,甚至连小夫妻自己也未曾发觉的生疏。
——他?们之间太客气了。
时时温和有礼,时时相?敬如宾。
不是不在意对方,兴许正是太在意的缘故,所以不愿自己有任何错漏处,委屈了彼此。
祝琰更是沉稳妥当到,从来不会耍小女儿脾气。
她?对宋洹之,从没提过任何无礼的要求,不,情况更甚,——她?几乎对他?,根本就?不曾提过任何要求。
瞧张嬷嬷一脸有口难言,牵挂不安,十分?勉强地?叹着气离开,祝琰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披上袍子,赤足从水池中出来。
裙摆上湿漉漉的,踩在软绵绵的毯子上,拖出一道深色的水痕。
不染铅华的脸光洁如玉,在灯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她?今日总是想到新婚那一晚。
慌乱无措的在他?身畔,又怕又隐隐期待……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样?长久难忆,恍如隔世一般。
张嬷嬷的担忧没有直白说?出口,以她?聪慧敏感,自然也猜得出几分?。
就?如宋泽之努力挽回许氏的心一样?,宋洹之为他?们这段婚姻也是努力过的。
他?总是在想办法补偿,总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喜好,在不惹她?厌烦的边缘,试着更靠近一点,试着多给她?些关怀。
她?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不感恩这份用心。
张嬷嬷的直觉没有错,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怕“出错”。
怕破坏了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亲密。
怕将对方再次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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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洹之回来得很迟。
外头隐约还能听见细微的人声?。
玉书?带着人巡夜,大抵是巡到附近来了,遇上深夜归来的宋洹之,向他?回报了巡夜的情况。
门被拉开,幽凉的风呜咽着扑进?屋子里,烛光摇曳得厉害,他?颀长的影子映在宝相?团花的地?毯上。
祝琰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在外解氅衣,小心翼翼越过稍间走?去净室梳洗。
她?听见窸窣的声?音,撩起的水响,听见他?洗漱过后走?到床边,掀帘静静凝望她?时刻意放轻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