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所有人都没想过上官婉儿也会走上这一步,然而无奈的是她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个母亲。她高高在上,眼神冰冷且鉴定。“若是宫中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可以生下龙子,那她们就错了,如今,你腹中胎儿乃是罪妃之子,即使出生也会受到冷眼与所有人的歧视,他会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耻辱……既然如此,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丽婕妤望了一眼上官婉儿,又望向周围的所有人,她的双手无力的护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有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孕育着,然而,因为自己的轻狂他即将不复存在。她这个母亲根本不合格,脆弱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她……
所有人都在观望,望着昔日备受恩宠的丽婕妤与那个从来没有出头之日的皇后,此时的两个人,似乎成为了强烈的对比,后宫如同战场,诚者为皇败者便是死无长身之地。
整个长喜宫一片寂静,甚至能清楚的听见丽婕妤的粗重的喘息,那种无助感触着在场的所有人。良儿望了望大厅中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的丽婕妤,又望了望坐在高座上的上官婉儿。此时,上官婉儿单手撑着额头,明珠串成的步摇轻轻拂在她的脸颊之上,那细腻的皮肤,白中透着一种淡淡的粉色,美丽的让人感觉到一种不真实。
“娘娘,……”良儿开了口,却不知后面应该怎么说。
上官婉儿无力的摇了摇手,“不必为她求情,即使皇上怪罪,本宫也定然不能再让她存活在这个世上。若是一日不除,那其他嫔妃的日子将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本宫不能拿这个作为赌注。”她连眼睛都未张开,长长的睫毛略微有些抖动。挺直的鼻子甚至能看到那一丝呼吸的带动,红唇微微张和露出玉米的牙齿。
良儿又望了一眼丽婕妤,转而对着身边的宫女吩咐到:“既然娘娘已经决定,那就去办吧!”
那小宫女显得有些不太明白,但似乎有明白一些什么。刚刚良儿与皇后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如今看来丽婕妤是必死无疑。
丽婕妤望着良儿,脸上滑下两行清泪,“嫔妾谢良儿姑娘的求情,如今,嫔妾深知必死无疑,只是希望良儿姑娘能够照顾嫔妾的妹妹……”
良儿抬起头望着丽婕妤:“婕妤娘娘放心,良儿定然会好好侍奉昭仪娘娘。”
丽婕妤望了望上官婉儿,忽然间嘴角挂上了一抹笑,“上官婉儿,虽然我不如你,但是不代表你没有这一天,我会等着,看着你失去一切的那天。”说完,她转身想着一边的红柱撞去,血色殷红,如同展开的牡丹。
一名小太监走了上去,在丽婕妤鼻子下探了下鼻息,“娘娘,丽婕妤薨了!”
上官婉儿缓缓的抬起眼帘,望了一眼那片嫣红,看着仿佛又回到了明明去时的那一刻。同样的嫣红,相似的情景,只是人却完全不同了。那只如同白玉雕琢的手无力的摇了摇,“抬下去吧,葬入妃陵!”
……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冷的让人禁不住打寒颤。雪总是隔三差五就下一次,湖面因为天气太冷而结冰,皇宫里的下人几乎每天都要想办法将雪给铲开,然后驱除结的冰,以免有人会摔倒在路上。
整个后宫都在战战兢兢中度日,丽婕妤的死已经传遍了整个宫中,即使足不出户也会知道曾经与皇后争斗不休的婕妤已经不在了。
风景秀丽的长喜宫变的无比萧条,远远看去完全变成了一座早已废弃的宫殿。无论天气怎样的寒冷,这里更多了份冷漠。一片带着火星的纸钱飞起,恰巧落在了一双穿着红色绣鞋的脚边,那绣鞋以上好的锦缎为面,金线绣着五彩凤凰,那对凤目尤其的有神。“看来不止我一人记得啊!”女子淡淡的说道,向着冷冷清清的长喜宫望了望,迈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过去。
长喜宫中透着一丝阳光,身穿粉衣的少女正跪在一个铜盆边,眼角还带着一丝的泪痕。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连背后站着一人都没有发现。
“良儿……”女子的声音很是动听,仿佛溪水清流。
良儿回过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主子上官婉儿。“奴婢给娘娘请安!”她跪在地上,望着那双红色的绣花鞋,半分不敢抬起头看上官婉儿的眼睛!
上官婉儿似乎早已是她,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良儿,本宫也是前来祭拜,若是整个后宫没有一个人来为她烧写纸钱,那她岂不是也太寂寞了么?”
风无情且寒冷的吹着,拂动了上官婉儿的青丝,青丝……情思……这满头黑发又岂止千万,她的情,不知是属于一个人。“娘娘想的周到,若是丽婕妤见了心中也定然不好受的。”
上官婉儿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今的宫中,除了皇上外在也没有一个人过的舒畅。她明白,却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本宫何尝不想整个后宫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她淡淡的笑了起来,其中仿佛包含了很多,“可是,后宫永远不会这样,因为我们的丈夫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良儿见她如此,心中忽然惊醒,“娘娘,不可如此说,若是被皇上听见,会拿此来废除娘娘的。”
“若是可以用这位置来换取与他的白头相守,我倒是情愿交出……”
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丽婕妤的死便是火烧未央宫这一案的结束,然而并不是如此。未央宫紧锁宫门,但是却不安宁。嫔妃之间似乎一直流传着皇后借由未央宫的失火除去最大威胁丽婕妤,甚至连皇上的骨肉都不顾,然而却不知道其实并非如此。
红木雕花的门窗,所有的窗子都呈现打开的样子。宫女太监忙碌的奔波于未央宫的前院与后院之间,刚刚入春的季节,甚至可以看见她们脸上透出细小的汗珠。
大殿中很是明朗,整个宫殿都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香味幽幽绕绕,似乎存在于幻想之间。红色的纱幔随着初春而来的风儿飘动,殿中冷清,但是却祥和。一张红木的莲台桌上摆放着高脚白玉镂空雕刻的盘子,盘子中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白玉梨花糕,清香梨子饼,蜜饯凤梨,酥脆黄金梨……
这个大殿比别处看起来都要繁华,各种各样的漂亮装饰,还有宫里都难得一见的各种珍宝。每一样都很精美,每一样也都很贵重。
“娘娘,梨树已经种好了!”进入殿中的女子身穿水蓝色长裙,她微微一笑,带着浅浅的酒窝,白皙的脸庞和精致小巧的五官,正是良儿。
殿内虽然安静,但是却并非无一人,上官婉儿坐在一张藤椅上,椅子放在窗边,可以从屋内看到屋外的点点春意。今日的她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裙,披着雪白的狐绒披肩露出一截玉色的脖颈,两根似乎经过雕琢的锁骨。阳光照着她的身子,暖洋洋中又带着细微的风。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朱唇轻启,“让她们都退下吧!”
良儿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今日的上官婉儿似乎变了一个样,“娘娘,您确定要这样做么?”
上官婉儿抬起头,望了一眼良儿,那种眼神很是飘渺,“他早晚都会知道,如若不说,定然是一个隐患,不如早日告诉他也好。”
……
未央宫中很是宁静,然后便见到一身白衣的男子从大门外走进来,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去带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气质。淡淡的梨花香飘满了整个未央宫,隐着难以诉说的言语。他停下步子,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中,深深呼气,然后叹息。
上官婉儿望着窗外的影子,虽然模糊,却依旧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同那男子一样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在给自己勇气一般。
男子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转而走进大殿。这里,依旧是老样子,安静凝神,让人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光线很好,他一眼便能看见窗边坐着的人,那女子的淡泊似乎触动了他的心,“婉儿。”他轻轻的启齿,吐出两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
“皇上今天既然没有带着随从来,那定然是已经原谅了婉儿。如今,此时此刻我们是夫妻,不是君臣。还望皇上能与婉儿同坐。”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另一张藤椅,这是良儿上次出宫回来时所带,宫中并没有如此的椅子。手工简单,却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