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骤然觉得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难过无助的感受几乎勒得她窒息了,她在梦里惶恐不安地挣扎着,倏地睁大眼醒过来,一双凌厉的剑眉和宝石般锐利的眼突兀地映入瞳仁,她骇得几乎跳起来,才发现下颚被他死死地攫住。
“贵妃真是好手段,不过回宫才半个多月,竟将朕的宠妃一脚踢下谷底去!当真是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成长的女人,不知,朕是否也在贵妃的算计之列?”
她原以为自己睡了好久,却不想醒过来时还看得到夕阳余晖,此刻,他看着她,眸间幽深,神色虽是波澜不惊,但那夕阳的光辉在他眉宇间降落,一寸一寸把阴影罩下,直至把一切都拢入黑暗。
“皇上……”
她试着开口,他却更加用力,下颚一阵尖锐的疼,但是她不敢挣扎。他压下身来,温热的鼻息已经流连在她脸上,但她只觉得凉,像是有冰锥扎入心间,不见伤口,却是痛得鲜血淋漓。
就这样相持良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被他冰冷的目光凌迟致死时,他突然放开她,直起身来。她连忙起来,连咳也不敢咳,忙不迭地跪在了他的脚边,下一秒,他却突然一脚踹过来,她毫无防备地被踹得老远,直到背抵着屏风才缓了去势,而他那一脚也是极为用力的,屏风当场“哗啦啦”地倒下来,撞倒了后面的架子,搁在架子上的花瓶香鼎也“哗啦啦”地砸下来。
屋头动静这般大,也没有人进来,想必是早得了旨意远远跪着。舒木青原本身体就弱,这一踹,血腥之气立马涌上喉咙,但她努力地咬紧唇,生硬地将那口血咽了下去,捂着胸口硬撑着爬起来跪好。
“知道朕最恨的是什么吗?”他冷冷地开口,声音似冰冷的铁块。
“臣妾……不知。”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贵妃平时的心思都放在了勾心斗角上,如何会知晓朕在意什么?贵妃可不要忘了,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这个世上,只有朕能给。”
他的意思是……她该用尽手段讨得他的欢心才是正经吗?可是往昔,她费尽心力讨得他的喜欢,但是被迫离宫时,他也对她不管不顾。松尼庵的三年,其实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臣妾……”她一时想不到好的词,又因着胸口剧痛,整个人发虚,脑门上更是冒了一丛丛的冷汗。纳兰晟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索性回头瞧她,因着她刚才说要休息,是以芷云也没有点灯,这时太阳完全没入,不见一丝光线,她又缩在屏风的阴影里,什么表情都被黑暗模糊。他隐约听着她的呻吟,但又不甘就这样饶了她,冷眼盯了半晌,蓦地转回头大步地往外走,“跟朕走。”
§2
西鸾殿的一个人也没跟着去,她跟在他的身后,浑身都包裹着只属于他的威严。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本能地想起上次也是这样,他踹了她一脚后,带着她七拐八拐地去了檀鱼湖,然后……她倏地抓紧胸前衣裳,脸色一时变得苍白,脚步也慢下来。
一直沉默走在前面的青帝这时也察觉到了,转回头看了看她,冷笑道:“人都要死了,贵妃还在想什么‘好事’么。”
人都要……死了?
她的脸色越发白起来,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带着惊惧的眼神看着他。他对柔妃的宠爱果真有那么深么?她害得柔妃失去了孩子,所以就要用她的命去抵偿吗?
看着她忽而变化的神色,他一瞬间也猜到了什么。他朝她走近,随侍的宫人识趣地退开一些距离,他低下头,月华冷淡的光辉照亮了他漆黑的瞳仁,她在里面看到脸上写满害怕的自己,不禁微微退后一步,他却蓦地捉了她的腰,饶有兴致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贵妃难道还怕死么?”
果然是要她性命啊!她有些难受地微微闭了闭眼,胸腔内情绪如波涛般起伏不定。寒寒秋夜没有一丝声音,静得有些可怕。纳兰晟维持着半圈着她的姿势,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半晌,他只觉手中一空,却是舒木青蓦地跪下身去,而后听得她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臣妾一向贪生怕死,尤其是在父汗离世后,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大胤,那时我就对自己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难事,我都会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不管是为父汗的在天之灵,还是我乌木的万千臣民。”一口气说完,心里也有些惴惴,不敢抬头看他。
纳兰晟眸间幽深,神色波澜不惊,敛着眉眼。他看着自己空落的手心,半晌才道:“没有人要你性命。”
他大步离开去,她才敢抬起头,他的明黄衣角在烈烈寒风里不断翻滚出大朵繁花,她却突然嗅到一丝孤单的味道。
看到尚仪宫几个字时,舒木青才蓦然明了纳兰晟是带她来见柔妃。她有些怔忪,柔妃若是醒了,必是不甘心,定会在青帝面前添油加醋将她的恶行告上一番,那么摊上谋害皇嗣、加害嫔妃的罪名,青帝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只给她一脚了;若是柔妃没醒,那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纳兰晟却不管她,自个儿朝前走去,她也不敢多耽误,只得抱着疑惑亦步亦趋。
尚仪宫没有任何变化,廊下悬挂的八角宫灯依然明亮,只是越往里走,越觉得明亮的光线太过碍眼,那一派站着的低眉顺眼的宫人似乎会立刻抬起头来用咄咄的目光盯着她。
“皇上吉祥,贵妃娘娘吉祥。”
进了尚仪宫西侧的芳仪殿,太医并宫人即刻行礼请安,舒木青也瞧着夙绿跪在一个花架子旁边。昨夜去质问时,她特地没有带夙绿去,就是想看她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当然如今结果看来,她很满意,夙绿昨夜待在尚仪宫,既没有去柔福宫,也没有去上泽殿。
“柔妃怎样了?”
“回皇上,药已经灌下去了,但是……”
老太医面有难色,纳兰晟也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撇下舒木青,自个儿抬步走向了里间。她站在这里一时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让众人都下去,胸口却骤然一阵尖锐的疼,疼得她差点跌倒,幸好夙绿眼疾手快连忙搀扶她到一边坐下,担心地问:“娘娘,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疼得无法言语。
夙绿被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吓慌了,连忙喊道:“太医、太医。”老太医连忙围过来,替舒木青把脉。
“娘娘瞧着是胸口被重物所击才导致疼痛的,待老臣开两副活血散瘀的药,多多休息便好。”老太医撤开手,到一旁的书桌上写方子去了。夙绿替她轻轻拍着背,道:“娘娘怎么会被……”话到一半,突感一股冰冷的视线袭来,一抬起头,才发现青帝不知何时出来了,脸色相当的难看,她呐呐地继续道,“皇上,太医说娘娘……”
“进去。”他冷冷地打断夙绿,对舒木青道。
胸口虽没有刚那一阵厉害,却还是有些疼,她根本无力站起来,但瞧着青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要休息一会儿的话又咽回喉咙,搭着夙绿的手勉力站起身朝里间走去,却在路过他身边时,胳膊蓦地被他夺了过去,夙绿连忙识趣地退开几步,她原以为他要扶她进去,还有些紧张,哪知他却推了她一把后,转身离开了。
里间还残留着中药的苦味,光线不若大殿的明亮,烛火颤颤巍巍,像随时都会熄灭。舒木青捂着胸口,站在晃动的纱帘前迟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