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穆韵回应,萧池清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那在除夕零点未能送出的告白,在此刻,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烙在她的耳畔:
“我知道是你……让李韦德消失了。”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我知道你记得我的生日,我知道你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
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却异常坚定。
“穆韵,我好像……不,不是好像。”
“我爱你。”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想保护你,也想……被你拥有的那种爱。”
这坦诚的、毫无保留的表白,如同惊雷,在穆韵的耳边炸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萧池清滚烫的体温,和她话语里那沉重而真挚的情感,一下下敲击着她长久以来封闭的心门。
周遭寺庙的静谧,香火的气息,远处隐约的钟声,都仿佛在这一刻远去。世界只剩下这个紧紧相拥的怀抱,和耳边那句清晰无比的——
“我爱你。”
穆韵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无声的真空。萧池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她难以置信。
萧池清……对她?是那种……喜欢?
不是同事的欣赏,不是朋友的关怀,而是……爱?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刺入她习惯了温和与朦胧的心房,让她一时目眩神迷,无法思考,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个拥抱紧密地包裹着自己,感受着对方失控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
她的沉默和僵硬,如同冰冷的雨水,浇熄了萧池清方才不顾一切燃起的勇气火焰。
是了。萧池清在心底苦涩地笑了笑。是自己太冲动,太贪婪了。穆韵那样好,像春日暖阳,温柔地照耀着每一个人,自己却妄想将这阳光私有。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终究是吓到她了,成了她的困扰。
她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逼迫自己松开手臂,缓缓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令人贪恋又心碎的距离。她垂着眼睫,不敢再看穆韵的眼睛,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冷静: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躯壳,“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感到为难,也不必……回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
她转身想走,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与心痛。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却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拉住。
萧池清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穆韵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她看着萧池清刻意挺直却难掩落寞孤寂的背影,听着她那些故作平静却字字割舍的话,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终于轰然碎裂,被汹涌而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辨认的情感彻底淹没。
她想起了许多。
想起温泉那夜她无意识的依赖和清晨醒来时近在咫尺的睡颜;想起山道上每一次及时的搀扶和那支品味卓绝的钢笔;想起她不动声色为自己挡开顾瑾川的纠缠;想起她明明自己身陷麻烦,却还在除夕夜给自己发送那条清晰的祝福……
还有,原来她都知道。知道自己的沉默守护,也……珍藏于心。
这种种片段,指向一个她一直不敢深想,却早已在心底扎根的答案。
她对萧池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情。那份不自觉的依赖,那份看到她消瘦时会泛起的心疼,那份收到她礼物时的隐秘欢喜,那份在她身边感到的异样安心……都是不曾宣之于口,却真实存在的好感。
“池清……”穆韵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回神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她拉着萧池清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阻止了她的离开。然后,她上前一步,走到了萧池清的面前,迫使她抬起那双充满了不安、隐忍和深切痛楚的眼眸。
穆韵仰头看着她,清澈的眼底不再是迷茫和震惊,而是漾开了一种温柔的、带着些许羞怯,却无比坚定的光芒。她轻轻回抱住了萧池清,将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颈侧,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萧池清的心上:
“不是困扰……”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然后,更清晰地说道:
“我……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这句话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萧池清眼中所有的阴霾与痛楚。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穆韵,看着她脸颊上浮起的动人红晕,和那双眼睛里不容错辨的真诚。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再次伸出手,将穆韵更紧、更珍重地拥入怀中,这一次,带着确认后的激动与无比的珍视。
“真的吗?”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希冀的光。
“嗯。”穆韵在她怀里轻轻点头,感受着这个拥抱与之前的不同,那份紧密与珍视,让她安心,也让她的心跳同样失去了平稳的节拍。
阳光透过古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上,香火的气息氤氲在周围,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在这方静谧的寺庙一隅,两颗曾经各自孤独漂泊的心,终于打破了所有隔阂与试探,清晰地感知到了彼此的频率,紧紧靠在了一起。
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