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雅用手指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湿痕,看着缩在被子里抽泣的白玥——
“我知道你是一棵蓝桉树,我愿意做你唯一的释槐鸟。”
你会锋芒,会暴怒,可我爱你,你浑身伤疤,又满身是刺,可我爱你。
白玥一直执着于自己值不值得被爱和爱人。因为没有感受过不求回报的爱,她不懂爱是什么,她莽撞地学着别人爱人的方式去爱,却不敢索取,还患得患失。
但叶桐雅问她是否有资格爱自己,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拥有选择被爱的权利。
主卧里安静下来,只有白玥偶尔急促的呼吸声。叶桐雅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渐渐松弛。
过了一会儿,主卧的门被轻轻敲响。
叶桐雅知道是谁,她轻轻放下白玥,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拉开房门。
门外是周素芬,她的眼睛红肿,脸上带着憔悴和坚决:“小叶,你别拦着我,”周素芬的声音沙哑,“我带玥玥去医院。我看网上都说现在孩子都特别容易得抑郁症,她一定是病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抑郁症,叶桐雅心里有了隐隐猜测,可能是孕激素引发的产前焦虑。她不禁蹙眉。
“阿姨,您请冷静,”叶桐雅站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们去客厅吧,让玥玥休息一下。”
“我怎么冷静?”周素芬叉腰站在原地,压抑的声音掩盖不了怒火,“这是要断了我们家的根!这是要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她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还要生孩子!她从小到大都听我的话,她现在这样,一定是被人带坏了,或者生病了!”
周素芬的逻辑简单而顽固:不符合她预期的,就是错的,就是病的。
叶桐雅深吸一口气,知道争吵无益,“阿姨,我是医生。如果白玥是情绪上的疾病,我不会耽误她的治疗。”叶桐雅直视着她,“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她的性取向不是病。”
“我真的很爱她,我可以给她很多,我家里有钱,我有成功的事业,我还拥有她的信任。”
“只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您就要她放弃自己的幸福吗?”
周素芬的身体晃了一下,“你,你是读书人我说不过你,”周素芬强撑着,“我是她妈!我不会害她。”
“您是她的母亲,这是事实。但您不是她的主宰,”叶桐雅语气放缓,带上一丝恳求,“阿姨,您听听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白玥不是在攻击您,她是在向您讨要爱,不是您自以为的搭伙过日子的婚姻,而是真正的心动和付出。”
“您真正爱过人吗?”叶桐雅重复了白玥的疑问,“您被爱过吗?”
周素芬的眼神瞬间闪过痛苦和迷茫。她想起丈夫在世时对她的忽视,想起自己被婆婆欺负时无人维护的孤独。她确实没有被爱过,只是按部就班地走完了大多数女人被安排好的剧本。
“我,”周素芬捂住嘴,眼泪再次涌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能这样,她会吃亏,她会后悔!”
“不会。”叶桐雅坚定地说,“她不会吃亏,因为我爱她,我会守护她。”
周素芬站在门前,望着白玥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小身影,那是她用尽半生去保护的女儿。她突然感到自己一生的努力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冷静下来,喃喃地问,“那个孩子,是真的吗?”
叶桐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白玥,眼神温柔。
“如果是假的,白玥为什么要用她来威胁您?”
周素芬沉默了。她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说了句“你们先休息”,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客厅。
她的世界一片混乱,像一个精心维护多年的瓷器,被女儿一声声的质问彻底摔碎了。
她机械地坐回沙发,手机依然躺在刚才被她砸下的地方,屏幕一片漆黑,映着她憔悴的面部。
“你真正爱过人吗?你爱爸爸吗?”
白玥的话语像一根带刺的鞭子,反复抽打着她的神经。
周素芬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爱?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婚姻对她而言,只是一张人生说明书,是生活的必需品。
“爱他吗?”
她想起了丈夫。他不是个坏人,他给了自己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给了自己一个居所,生病时会给自己买药。但仅此而已。
当年,婆婆当着亲戚的面让她难堪,她偷偷哭了很久,等丈夫回来,她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妈年纪大了,你忍忍,别跟她计较。”
搭伙过日子。白玥说得没错,那就是搭伙过日子,没有激情,没有维护,只有平静的忍耐和责任的捆绑。
她一直认为,这样看似安稳、体面的生活,是所有人的归宿。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