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客栈的小院,依旧是与世隔绝般的静谧。乳白色的往生泉水无声涌动,氤氲的雾气带着安抚神魂的力量。孟婆依旧坐在泉边,素手烹茶,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沈清弦的到来并未让她感到意外。她抬眸,那双清澈而沧桑的眼眸落在沈清弦身上,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斟上一杯碧色茶汤,“心神不宁,气息浮躁。小月亮让你来的?”
沈清弦依言坐下,接过茶杯,并未饮用,只是感受着那茶汤传来的温润气息,试图平复因幽萝之言而泛起的波澜。“前辈慧眼。晚辈前来,确有一事请教。”
她将前往黄泉渡,遇见幽萝,以及对方提出的交易条件,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孟婆,唯独隐去了幽萝最后那句关于曜日之环的暗示。她需要客观的判断,而非被个人情绪左右。
孟婆静静地听着,直到沈清弦说完,才缓缓放下茶壶,目光投向那袅袅升腾的雾气,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久远的画面。
“万骸骨海……金乌指骨……”她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那是上古之战的终结之地,亦是无数亡魂的永眠之所。金乌坠落,其血染红苍穹,其骨散落大地,至阳之力与战场积郁的万古怨煞交织,形成了那片独一无二的绝地。”
她看向沈清弦,眼神深邃:“幽萝那丫头,心思深沉,此举绝非仅仅为了清理门户。金乌指骨对她,对幽冥教,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你卷入其中,祸福难料。”
“晚辈明白其中风险。”沈清弦沉声道,“但九幽冰魄是救凛月的唯一希望,黄泉渡是必经之路。晚辈……别无选择。”
孟婆凝视她片刻,轻轻一叹:“情之一字,果然是最难勘破的迷障。”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执意要去那万骸骨海,倒也并非全无准备。”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没入沈清弦的眉心。霎时间,一股关于万骸骨海地形、危险区域、常见怨灵种类以及空间裂隙分布的海量信息,如同画卷般在沈清弦脑海中展开。其中,甚至还标注了几处可能存在金乌遗骸气息波动的区域!
“这是……”沈清弦又惊又喜。这份信息之详尽,远超她所能搜集到的任何典籍记载!
“一些陈年旧识罢了。”孟婆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那个叛徒……名为‘血莺’,原是幽萝座下最得力的影卫,性情偏执狠辣,尤擅隐匿与刺杀。她叛逃的原因,据说是为了复活其早已陨落数百年的道侣。”
□□侣?沈清弦心中一动。盗取蕴含至阳生机的金乌指骨,是为了复活亡者?这听起来荒谬,却又在情理之中,为情所困者,往往能做出超乎常理之事。
“多谢前辈!”沈清弦起身,郑重行了一礼。这份情报,对她而言至关重要,不仅能大幅提升她在万骸骨海的生存几率,也让她对即将面对的敌人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孟婆摆了摆手:“不必谢我。能否带回金乌指骨,能否换得九幽冰魄,终究要看你自己。”她目光再次变得悠远,“记住,万骸骨海最危险的,并非那些有形之物,而是无形无质、能引动心魔的万古怨念。守住本心,方是生路。”
“晚辈谨记。”沈清弦将孟婆的告诫牢牢记在心中。
她没有再耽搁,辞别孟婆,离开了往生客栈。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极北之地,万骸骨海!
就在沈清弦踏上北上之路的同时,幽冥教深处,一座完全由玄冰构筑的宫殿内。
凛月躺在一张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玉床上,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色雾气,那是幽冥教特有的“玄阴煞气”,正被幽萝以精妙的手法引导着,缓缓注入她的体内,暂时冻结并稳定着她体内那失控的阴阳冲突。
那蚀骨灼心的剧痛,在这极致的阴寒压制下,终于减缓了许多。凛月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意识从混沌中逐渐清醒。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幽萝那张妖异绝美、带着玩味笑意的脸庞。
“醒了?”幽萝收回手,墨色的眼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感觉如何?我这玄阴煞气,可比那半吊子的太阳精粹好用多了吧?”
凛月绯瞳一缩,瞬间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锁魂网,幽冥教圣女,以及她那句“看中之物”。她试图运转魔元,却发现经脉依旧滞涩,被一股外来的阴寒之力与体内残余的毒素共同封锁着,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动弹不得。
“你想做什么?”凛月声音沙哑冰冷,带着警惕与疏离。她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来自幽冥教这种诡秘势力。
“做什么?”幽萝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冰玉床的边缘,带起一丝寒气,“自然是救你啊。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烬’那帮疯子的锁魂网,可是连化神修士的神魂都能生生抽离的。”
她凑近凛月,墨瞳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而且,我对你很感兴趣,魔尊凛月。一个身中蚀魂幽瘴,体内还残留着一丝精纯太阳之力,却能撑到现在的魔道巨擘……你的魔魂,一定非常……坚韧而美味。”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品尝的意味,让凛月感到一阵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