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松出发的那天,赵挽舟正好值晚班,她目送悦松跟着沈羡安走出咖啡馆,隔着落地窗,她先看见悦松的背影,再看见沈羡安的背影。一个像松,一个,却像铁。
悦松回头笑着,同她挥手作别,赵挽舟眼里,却只有那块铁。她忽略沈羡安的感受,没有问她是否真的愿意,也忽略悦松的感受,自作主张,筹划这一切。
佛说,不要干预他者因果,赵挽舟破了戒,她仿若,一个卑劣的强盗。即使,这个强盗,只是在竭尽全力搭起她想象中的桥梁。
哗啦哗啦声响里,卷帘门慢慢拉下,咖啡馆闭了店,赵挽舟走向与沈羡安截然不同的方向。
沈羡安不等悦松,自己上了车。悦松站在车门前,感到无措,是后座、是副座还是无座?沈羡安不说话,悦松于是拉开副座的门,刚要坐下,沈羡安系上安全带,“坐后面。”
“哦哦好。”于是挪出已迈进车厢的腿。
没人说话,车厢氛围冷得像冰棺,悦松向来担当破冰者,于是笑着找话题,“我们今天是看什么电影呢……”
沈羡安敷衍,“到了就知道了。”
“挽舟似乎很喜欢恐怖电影,也推荐我看,而且,一定要选在深夜。”
“哦?”沈羡安本打算戴上耳机,假装打工作电话,但听见赵挽舟的名字,便打消了念头,“她不是上次还吓到腿软吓到不敢抬头看大荧幕吗?”
“上次?”悦松疑惑。
沈羡安不打算解释,点到即止,该懂的自然会懂。
“你和她认识多久了。”沈羡安问。
“两三个月吧,她是A大新来的大学生,还是学法律的,以后做年薪百万的大律师,可厉害了。”
“你很喜欢她?”
“喜欢呀,当然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挽舟。”悦松脑海里浮现出挽舟的形象——身量修长纤细、五官温润协调,面颊圆润、线条干净,笑时柔和、静时倔强,无青葱之稚气、无风尘之俗气,比同龄人成熟、比同龄人沉静。有时,很惹人心疼。
“那她呢,她也喜欢你?”
“这得问当事人,我哪儿能知道呢。”
“喜欢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你与她,每日朝夕相处,难道感受不到吗?”
“你信不信,挽舟看谁,都是深情。”
“是吗?”
“她实在太真、太善良,”悦松笑,“所以也难怪,你会喜欢上她吧。”
“你在试探我?”沈羡安微微皱眉,“我喜欢谁,似乎和你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说,”悦松严肃了几分,“你如果只是想玩玩,就不要来招惹挽舟,她年龄很小,没遇见过太多人、没见识过太多恶。有时候大人花言巧语,她会以为,你是真心。”
沈羡安笑了一下,说道:“她不是小孩子,她独立、强大、富含逻辑。有自己的思维、也有自己的原则。是好是坏她自有判断,你们又凭什么,擅自给她下定义呢。”
“我只知道,你比她大太多。”
“我从来不和不喜欢的人看电影,我不喜欢你,也对你不感兴趣,”说到这里,悦松眼底闪过失落,沈羡安继续,“但,我今天依旧约你出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恰恰也是为我所好奇的。”悦松挺直了脊背,迎接这个始终想不通的答案。
“答案很简单,为了赵挽舟。”
“那你说说。”悦松再度挺直了背。
“我与她说你可以向我提任意一个要求,我会帮你做到,但她告诉我,我希望你能陪一个人看一场电影。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她知道我会生气,也害怕我会生气。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值得她这样难受。”
原来如此。
她借了赵挽舟的东风,才能坐上沈羡安的车。明明答案让人如此失落,可悦松内心却大石落地般踏实,她恢复往常的风度,笑着反问:“你仅仅只是为了履行一个承诺?”
“不,还为了履行作为一个朋友应有的义务。正如你所说,我比她大上许多,我见过许多人,也经历过一些事,我有能力帮她分辨,她的身边究竟是魑魅魍魉还是天兵神将。”
“看来,你已经把自己归入了后者。”
“如今看来,你也不赖。”
“是天兵,还是神将?”悦松追问。
沈羡安看向内视镜,“是凡人,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凡人。”她的眼神较平时的温润冷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