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有病。
而病得最重的人是她爸江峰。
江峰把她狗屁不通、颜色打架的画称之为艺术品。
那不是艺术品,那应该是艺术垃圾。
每一张艺术垃圾从江筠的手中降生时,江峰就会仔细研究,大夸特夸。
江筠有时候也会产生点错觉,错觉自己或许在艺术上的天赋真的登峰造极。
这次江峰砸了大价钱,插队租到了当代艺术中心,专门给她开了场个人画展。
来看画展的人不少,但都具备两项特质。
第一是足够有钱,第二是认识江峰。
为了搭上江峰这条满载钞票的豪华巨轮,那些穿金戴银的叔叔阿姨对着江筠的画仔细研究,大夸特夸。
“我是个俗人,不懂艺术,但是见画如见人,我第一眼看到小筠的画就有一种温柔沉静的感觉,像她本人一样。”
“你看啊,灰沉沉的湖上只有一个亮着灯的小船,就好像提醒我哪怕身处黑暗也不该熄灭自己,阿姨真的特别有感触…”
这位阿姨好像真的和江筠的画产生了灵魂的共鸣。
她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还顺势搭上了江筠的手。
江筠对她那些又臭又长的来时路提不起一点兴趣,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镯子。
江筠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
五位数的镯子,什么廉价上不来台面的脏东西?也配碰我的手?
江筠在心里唾弃鄙夷,但是脸上笑容不减,还时不时配合对方流露出同情惋惜眼神。
围在江筠和江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送走几个,又来几个。
像闻着肉味纷至沓来的苍蝇,个个搓手,两眼放光。
江筠就一直站在人群中央,眉舒目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就连灯光都格外偏爱她,自她头顶倾泻而下,为她镀了层朦胧的金色。
她穿了一条水蓝色的针织长裙,长裙包裹,只露出胸口一小片白皙肌肤,密不透风,像蚕茧。
见画如见人。
她应该是温柔沉静的、慈爱悲悯的。
像是教堂里可以肆意诉说心事的圣母,似乎她会无条件原谅你所有的过错,怜悯疼惜你所有的痛苦。
像是微风吹过湖面泛起的涟漪,更像是高高在上、被细细雕琢过,缄默的珍宝。
可她在心里把在场的每一个都骂了一遍。
臭要饭的贱人们,江筠如此评价。
她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
直到江筠听到不远处有人说了一句,“这画的什么东西?完全看不懂。”
“这玩意儿真能卖钱?有人买吗?倒贴我钱我都不会搬回家里。”
声音不大,但是偏偏被江筠的耳朵精确捕捉。
她的视线越过挡在自己面前的肩膀,停留在那个没有教养、不懂礼貌的小孩脸上。
小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穿得不伦不类,头上染着夸张的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