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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的援手（第1页）

铁匠铺里热浪逼人，风箱鼓动，火星偶尔溅出炉膛。西比尔正专注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汗水沿着她结实的臂膀滑落，滴在砧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克拉丽丝站在门口，稍微适应了一下里面灼热的空气和嘈杂，才轻声唤道：“西比尔。”

锤击声停顿了一下。西比尔没有立刻回头，她先把砧上的铁胚夹起，浸入旁边的水槽，刺耳的“嘶啦”声伴随着大量蒸汽白雾涌起。然后她放下工具，用挂在脖子上的旧布擦了把脸，才转过身。

“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是长期在烟火气中重染的结果。

“嗯。”克拉丽丝走进来，摊开掌心，昨天打红的地方已经基本消退，只留下极淡的痕迹。“看来用不上换药了。”

西比尔走过来捏住她的手腕，低头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粗糙，带着烫伤的旧痕和厚茧，触感鲜明。“算你运气好。”她松开手，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请柬，”克拉丽丝从袖中取出那张皱巴巴、带着果酱污渍的请柬递了过去。“这个，”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被查尔斯弄脏了。明天要用。”

西比尔接过请柬，看着上面黏糊糊的果酱渍和折痕，嘴角撇了一下。“麻烦。”她带着烫伤疤痕的手指小心地避开最脏的地方，捏着请柬的边缘。“维勒鲁瓦家的印记。”她认出了烫金的徽记，抬头看了克拉丽丝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闪过，但很快又沉静下去。“教堂铸链坊……”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然后突然拿着请柬走到工作台旁，拿起一把细钢锉，“等我两刻钟。”

她没再说话，专注地用锉刀小心地刮掉污渍，又用一些细密的金粉混合着特殊的胶质，一点点填补擦拭后残留的痕迹和褶皱。她的动作意外地灵巧，与她那副精壮的身形有些反差。

克拉丽丝就站在一旁看着。从昨晚通宵未眠，到上午家里的闹剧，再到此刻站在这里，沉重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包裹着她。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身体有些发软，不自觉地想找个地方靠一下。

西比尔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停下手，转身推过来铺子里唯一干净的木凳。“坐下。”她的语气总是这样，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硬邦邦，“你脸色像被冲上岸的水母。”

克拉丽丝没有逞强，依言坐下。木凳坚硬，却让她酸软的腿得到了支撑。“谢谢你，西比尔…”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幸好有你。要不然我早被家里拖累死了。”

“铛！”锤子重重砸在铁砧上，吓了克拉丽丝一跳。西比尔扯下自己厚重的皮革围裙，不由分说地盖在克拉丽丝的膝盖上。“别说死。”她粗声粗气地说，别开脸，“睡会儿。完工叫你。”

皮革围裙带着西比尔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煤灰、金属混合的气味。克拉丽丝闭上眼，周围的嘈杂声仿佛成了隔绝外界一切的白噪音。她真的就那样靠着墙壁，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在炉火的炙烤和金属的敲击声中，昏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西比尔推醒。她半眯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含糊地问：“几点了？”

西比尔用沾满金粉的手指指向窗外。“黄昏。”她把已经恢复平整，甚至边缘被精心修补过的请柬塞进克拉丽丝掌心，“赶得上晚祷钟。”

窗外，夕阳把铁匠铺和远处的海面都熔成了暖橙色。克拉丽丝低头看着请柬，天衣无缝。“天……简直和新的一样。”她攥着请柬，心里松了口气，抬眼时注意到西比尔靠近火炉那边脸颊的睫毛，有几根被火星燎得卷曲发焦。她皱了皱眉，“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去艾洛伊兹那里给你打听打听有什么能让睫毛再生的神奇玩意吧。”

西比尔别过脸，躲开她的注视，耳根在炉火的映照下有些发红。“别费劲，醒了就快回去，这里烟大。”她语气生硬，突然往克拉丽丝怀里塞了一把新打的、闪着寒光的鱼叉，“防身用。”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潮水涨上来了。”

克拉丽丝看着怀里的鱼叉，鱼叉的木质柄身打磨得很光滑，铁质的尖锋在炉火映照下闪着寒光，分量不轻。克拉丽丝拿着它，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稍振。她看着西比尔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站起身，走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谢谢。”她的声音在她肩头响起，很轻，然后很快松开，“我回去了。”她朝她扬了扬请柬，转身走出铁匠铺。

西比尔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克拉丽丝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抬手，极轻地触了触刚才被抱过的肩膀。那里，布料似乎还残留着短暂的、不属于这铁匠铺的柔软触感。“……小心教会。”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