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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警告（第1页）

克拉丽丝走回家门，看着这片几乎耗尽她心力的地方，面上依旧平静。她将请柬递给迎上来的马林。“修好了。”

马林立刻拿起请柬，凑到灯下仔细检查，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西比尔用金粉补的？”他压低声音，带着疑虑，“她没问为什么弄脏？”

“没…”克拉丽丝轻声回答，目光扫过躲在母亲身后、眼神闪烁的艾尔玛，以及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查尔斯，“爸。无论是教会也好，船主也好，贵族也好。在压榨平民这条路上，他们总是一样的。”她轻轻从他手里抽走请柬，“修请柬这事又没触及到她的利益，还能卖咱们一个人情。并且，”她抬眼看向窗外铁匠铺的方向，“她父亲似乎也很小心教会。”

马林凝视着窗外已经熄了火的铁匠铺方向，眉头紧锁。“那铁链……是捆人鱼用的……”他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最后一下锻打声停止的余韵，他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声音沉重，“你最近别去礁石滩。”

克拉丽丝心下一沉，她压低声音:“爸，渔民有法律保护，船主、教会、贵族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法则。我们在灰色地带求生…”

马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粗糙的掌心带着常年拉网留下的裂口和厚茧。“听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是愧疚与现实的撕扯，“维勒鲁瓦的邀请是镀金鸟笼……但家里需要这根树枝。”

克拉丽丝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心里明白这“树枝”的脆弱与必要。贵族与船主、教会之间确实存在权力制衡，“暂时的庇护。”她轻声说。

马林松开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有些笨拙。“明天穿体面些。”他转身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吃他们给的糖果。”这是一种无力的、父亲式的保护。

克拉丽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走进厨房，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眼睛红肿的玛丽，以及旁边神色各异的艾尔玛和查尔斯。“妈……不用做我那份。”克拉丽丝说，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玛丽慌乱地擦了下眼角：“至少喝点鱼汤……”

话音未落，艾尔玛突然伸手打翻了灶台上的盐罐，盐粒洒落，在灶台旁的火苗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眼里哪有这个家！”艾尔玛的声音因积怨而颤抖，带着明显的挑衅。

克拉丽丝看着锅里翻滚的鱼汤，轻轻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吃。”她对玛丽说，语气放缓了些，但内容依旧直接，“妈，我把话说的难听一点，你想多活几年，就再也别听艾尔玛拱火。放弃对查尔斯的溺爱，他说不定还能长回脑子…”

玛丽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最痛的神经，猛地捂住胸口后退两步，脸色煞白。“你们……”她扶着水槽，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涌出，“非要这个家散尽吗……”

艾尔玛的尖叫和查尔斯的哭闹同时响起。克拉丽丝烦躁地捂住耳朵，快步上前关掉了沸腾的鱼汤的火，转身拿起请柬，再次大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门。她需要空气，需要安静，需要远离这一切无休止的撕扯。

暮色低垂，海风带着咸腥气吹拂着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她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来到码头附近僻静的礁石滩。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这时，一道银白色的尾鳍在不远处的海面划过，优雅而迅捷，打破了深蓝海面的平静。塞勒斯特从礁石间浮现，银白长发海藻般飘散，竖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吵死了。”塞勒斯特的声音空灵，带着非人的质感，她似乎能感知到克拉丽丝身上残留的烦躁。她尾鳍轻轻一甩，一枚泛着柔和珠光的贝壳精准地落在克拉丽丝的裙摆上，“来水里。”

克拉丽丝看着那枚贝壳，又看了看手中至关重要的请柬，叹了口气：“请柬怎么办？”她明天还需要这个。

塞勒斯特的瞥了一眼请柬，尾尖突然伸长，灵巧地卷走请柬浸入海水，又迅速递回，整个过程快得只在一瞬。“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羊皮纸竟然滴水未沾，表面似乎还浮动着一层极淡的、水波样的光泽，显然是某种防水咒文。“我比你更会保管珍宝。”

克拉丽丝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弯了弯眼睛，终于迈步，小心地踩进浅滩冰凉的海水里。

海水瞬间包裹住她，带着夜晚的凉意。塞勒斯特的银发如同海藻般缠绕上来，将她轻柔地带向深处。“嘘。”她的指尖掠过克拉丽丝的耳廓，声音近在咫尺，“只听潮声。”

克拉丽丝被她银发缠绕，身体在海水中微微漂浮，仰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非人的美丽面孔，那双白色的竖瞳在暗水中如同满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海水呛了一下。

塞勒斯特突然托着她浮出海面，让她得以呼吸。“呼吸。”她轻声说，然后轻轻咬了一下克拉丽丝的指尖，带着点惩罚意味，又像是亲昵，“明天……会收到更好的。”她的蹼爪小心地避开克拉丽丝的皮肤，只是用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眼底的乌青。

克拉丽丝任由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对方皮肤渗出的、低温而黏滑的液体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想起正事：“听着，教会、船主可能还有贵族都在打你们的主意。教会的巡逻队常来港口，要小心。我还打听到消息，教会委托平民在造抓捕你们的铁链…对了，主教书房有塞壬的鳞片标本，但我不确定是真是假。”

塞勒斯特周身的鳞片骤然竖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标本？”她的竖瞳缩成两道惨白的裂缝，声音里透出被激怒的寒意。她突然揽住克拉丽丝，将她带向更深、更暗的水域，“带我去看。现在。”

海水瞬间淹到克拉丽丝的胸口，她心里一慌，挣扎起来：“等等!要去你也不能就这么去!”

塞勒斯特的尾鳍焦躁地拍打水面，溅起水花。“那要怎样?”她突然贴近，冰凉的身体几乎完全贴上克拉丽丝的后背，嘴唇凑近她的耳畔，湿冷的气息拂过，“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