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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共犯（第1页）

秋雨来得毫无征兆。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天色却骤然阴沉下来，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空气变得潮湿闷郁，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果然，放学铃声刚响，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密集而急促，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浑浊的水流。雨水敲打着教室的窗户，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无数面小鼓在同时擂响。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带伞的庆幸地呼朋引伴，没带伞的则哀嚎着挤在门口和走廊，商量着是冒雨冲刺还是等待雨势稍歇。

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我今天早上出门时，鬼使神差地把那把旧伞塞进了书包。虽然伞骨有些生锈，伞面也褪了色，但至少能让我免于沦为落汤鸡的命运。

我并不着急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再撑伞回去，这样可以避免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也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社交寒暄。

我退回自己的座位，拿出本子，假装整理笔记，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教室里的情况。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喧闹声逐渐平息。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包括我，也包括……坐在斜前方，似乎同样不急于离开的徐清弦。

她也没有带伞。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正低头看着书，书本反射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她似乎对窗外的瓢泼大雨毫不在意，或者说，她自有其应对的方式，无需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

我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的笔记，内心却开始了一场天人交战。

我要不要……过去问她要不要一起撑伞？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不行，绝对不行。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勇气开口，就算我鼓足勇气问了，她会怎么回应？大概率是拒绝吧。用那种平静的、疏离的语气说“不用，谢谢”。那我将陷入何等尴尬的境地？

而且，共撑一把伞？那是何等亲密而狭窄的空间。伞下的空气会变得稀薄，呼吸会变得清晰可闻，肩膀或许会不可避免地碰触……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可是……难道就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或者冒雨离开吗？

两种念头在我脑海里激烈地拉扯着。我攥着笔的手指越来越紧，指节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教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陆续离开了，有的是结伴撑伞，有的是打电话叫来了家人。

最终，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雨声是这凝固空间里唯一的、喧嚣的背景音。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撞鼓一样敲击着我的耳膜。

她终于收起了手机，抬起头，望向窗外的雨幕。她的侧影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带着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极其微弱的……孤独感？

是我的错觉吗？那个总是强大、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徐清弦，也会感到孤独？

就在这时，她忽然站起身，拿起书包，似乎打算就这么冲进雨里。

行动快于思考。

在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已经站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脱口而出：

“那个……我，我有伞。”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似乎没料到我会主动开口。那惊讶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便恢复了平时的平静。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我手里那把看起来颇为寒酸的旧伞上。

我的勇气在她沉默的注视下迅速流失，我慌忙低下头，语无伦次地补充道：“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可以一起……”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只有雨声哗啦啦地响着，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几乎要落荒而逃了。我就知道，我不该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