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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之初(第2页)

【同步镜头:生存的细节与策略】

任千慧的记账本

(一个巴掌大小、用裁切整齐的作业本纸仔细装订成的小本子,封面用钢笔工整地写着“收支记录”,字迹娟秀,每一笔花费都清晰无比,仿佛在记录一场精密的战役)

"9月份总结:总支出200元整。

明细:早饭(一个馒头一碗稀饭)日均1元,合计30元;午饭(一份最便宜的素菜半份米饭)日均2元,合计60元;晚饭(同早饭或一个素馅包子)日均1元,合计30元;余下80元用于购买牙膏、肥皂、洗衣粉等必需日用品。

结余:0。

10月份目标:将晚饭开支严格控制在0。5元(只买一个馒头,不买稀饭或包子),日均节省0。5元,月省15元。

10月结果:目标达成。利用节省下来的30元(加上之前一点结余),在学校后门旧书摊成功购入《牛津英汉双解词典》(二手,七成新,内有少量铅笔笔记,已小心擦除)。

11月新计划:成功申请到食堂早餐时段帮忙打饭、收拾餐具的工作(每日早6:00-6:40),每月可获得50元伙食补贴。决定将此笔补贴全部存入储蓄,不动用,作为下学期学杂费储备。"

罖尘的打工地图

(存在于他精确如同钟表的大脑里,规划到每分钟和每一条公交线路的换乘,是一张为了生存和未来而绘制的、无声的作战地图)

周末,当城市里大多数同龄人还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慵懒睡眠,或是在购物中心、电影院、游乐场里肆意挥洒青春时,罖尘像一只上紧了发条、不知疲倦的陀螺,精准而高效地穿梭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之间,在不同的角色中切换:

周六上午7:00-9:00:家教。对象是一个初二的男孩,住在离学校有段距离的一个有保安站岗、环境优雅的新建小区。主要辅导数学,两小时,报酬50元。需要提前计算好时间,乘坐40分钟的公交车,确保准时到达。

周六上午9:30-下午4:00:快递分拣中心临时工。地点位于城市边缘的工业园区,环境嘈杂,尘土飞扬。任务是将堆积如山的包裹,按照不同的配送区域进行快速分拣、扫描,是纯粹的体力活,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中午休息时间短暂,只有一个冷掉的面包和随身携带的白开水。通常一天下来,能挣到60-80元,取决于当天的包裹量和他拼命的程度。

周日上午8:00-11:30:市图书馆报刊阅览室整理员。工作相对安静,需要细心和耐心,将上周的过期报纸、各类杂志下架,整理,然后按照编号准确归架。这份工作的报酬不高,只有20元,但对他来说,意义远不止于此。在整理间隙,他可以“合法”地、贪婪地阅读那些他根本买不起的最新科技期刊和学术杂志,这是他窥探外部广阔世界、呼吸自由学术空气的宝贵窗口。

【时空跳跃:寒冬的淬炼】

第一股真正强劲的、带着哨音的北风呼啸着吹过两所学校的操场,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和尘土,打在脸上生疼。天空变得晦暗,云层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寒冷,预示着严冬的正式来临。在两个平行的时空里,相似的、与严酷自然环境及自身困境抗争的故事,正在无声却执拗地上演。

任千慧那双因为长期在冰冷的水房里洗漱、洗衣,又缺乏哪怕最便宜的护手霜滋养的手,手指关节处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红肿,发痒,继而生成一个个紫红色的、肿胀的冻疮,像恶劣的天气在身体上刻下的印记。握笔时,尤其是需要用力书写、演算复杂公式时,那肿胀发亮的皮肤被牵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混合着痒与痛的感觉,让她时常不得不停下来,对着僵硬的手指哈几口微弱的热气,再用力地搓一搓,然后继续。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支专门的冻疮膏。她翻出母亲给她织那件旧毛衣时剩下的一些零碎、颜色不一的毛线头,利用晚上熄灯前那十几分钟的微弱光线,凭着记忆里母亲那双巧手的动作,笨拙地、却极其耐心地,给自己织了一副简陋的、只能覆盖住手掌而将十个手指完全露出来的“露指手套”。这样,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手掌的温暖,缓解冻疮的恶化,又不影响她握笔、翻书,进行一切学习所必需的手指活动。在呵气成霜、窗户玻璃上结满冰花的教室里,她戴着这副色彩斑驳、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充满实用主义智慧的手套,继续与那些艰深的公式、拗口的古文、复杂的电路图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搏斗。

罖尘唯一的一双用于日常行走和跑步的运动鞋——还是父亲去年回家时,在镇上的集市上给他买的便宜货——鞋底的前端,终于不堪长期奔波和磨损,彻底宣告“退休”,破开了一个不小的洞,像一张嘲讽的嘴。一场猝不及防的冷雨过后,城市的街道上满是积水。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冰冷的、混着泥污的雨水,毫不留情地从那个破洞渗进鞋里,迅速将他那双薄薄的、也是唯一一双没有破洞的袜子浸得湿透、冰冷。双脚像是直接浸泡在冰水里,很快就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毡上。他咬着牙,加快脚步跑回宿舍,脱下湿透的鞋袜,看着那双被泡得发白、起皱的脚,和那个狰狞的鞋洞,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他眼神一动,迅速从床底下拉出自己那个简单的行李包,从里面翻找出两个还算干净、厚实的塑料袋(不知道是以前买东西留下的)。他坐在地上,仔细地将双脚分别用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在脚踝处打了个结,确保不会漏水,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这双“特制”的防水脚套,塞进那双冰冷、潮湿的破鞋里。塑料袋有效地隔绝了外部的湿气,虽然穿着不透气,走路发出窸窣的响声,但至少能保证他在接下来前往家教地点、以及晚上从图书馆打工返回学校的路上,双脚是干燥的,不会被冻伤。他就这样,踩着这双发出怪异声响、临时改造的鞋子,面色平静地继续奔波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为了支付下个月的生活费,为了攒下学期的书本费,也为了那个深埋心底、虽然遥远却始终亮着微光的未来。

在某个寂静的、窗外开始悄然飘起细碎雪花的夜晚,寒气透过窗缝丝丝渗入:

任千慧在日记本上,用那双戴着露指手套、依旧有些僵硬的手,握着笔,缓慢而认真地写下:“12月19日,阴,小雪。今天数学课,李老师讲解的那道关于圆锥曲线与导数结合的压轴难题,我静下心来,反复画图分析,用了三种不同的方法都最终解出来了,思路豁然开朗。晚自习时,陈宇(那个中考全县第二的同桌)竟然主动转过头来,指着那道题,低声问了我的第二种解题思路。原来,只要沉住气,不慌乱,一点点把思路理清,我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不错。”字迹在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罖尘则在给母亲的信里(他舍不得经常花钱打电话,写信更经济,也能说更多话),用那支缠满胶布的钢笔,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道:“妈,见字如面。家里天气应该更冷了吧,您一定记得多穿点衣服,晚上把炕烧得热热的,别舍不得柴火。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学校很暖和,饭菜也够吃。我又找到了一份给附近小学生辅导数学的家教工作,很轻松,报酬也稳定。以后的生活费您就不用再省吃俭用地给我寄了,我自己完全能应付得来。您千万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他省略了破洞的鞋、冰冷的晨读、和周末奔波的疲惫,只将一点点暖意和安心,封入信封,寄往远方。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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