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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听万籁（第3页）

“喂，恭子！”黑岛猛力摇她的肩膀，摇晃两下，被冈崎拉走。她挣不脱他，气得脸颊发红：“都说了不要鸡同鸭讲！”

“……如果真的死了，那也……没有办法。……但是……”恭子完全凝固了，只有纯黑的瞳孔熠熠生辉，“……妈妈真的来救我了。妈妈指引我们逃了出去。”

本来火都烧进来了，妈妈还没有来，我以为我终于要失败了。世野井恭子不再呜咽，转而流畅地叙述。但我不死心，想最后赌一次，就让黑岛同学烫伤了我的脖子。我痛得一直在尖叫，还在地上打滚，流了好多眼泪。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注视着我的妈妈感到心痛了吧。

冈崎松开了黑岛。黑岛呆站着，似乎忘记了责备恭子。

“只有活着，一直活下去，我才能找到妈妈。一定是这样的。”

仿佛头一回拥有信心的恭子，此刻笑靥如花。她也慢慢松开了紧拉金子的手，双脚下床踩地，一步步走向黑岛。——黑岛同学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陪我完成这一切，我感激不尽。真的。

“……是啊。为好朋友做到这个地步，真是了不起。……”

冈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咚。

黑岛夺过他手中的DV机摔在地上。他惊愕地看见女孩浑身发抖，变得如同录像中精神溃败的纵火犯白石。

不是这样的！她声嘶力竭大喊。泪水洗刷下来，马上糊到了她的嘴唇。她一步冲上前，撩开恭子麻烦的长发，捏住了恭子两边的脸颊。她的脑袋凑上去。

她与恭子的双唇狠狠砸在一起。恭子吓得忍不住要闭眼，被她狠命一掐，又同她一般睁大眼睛。两人死死瞪着对方，保持亲吻的姿势。

黑岛剧烈的哭泣让她的深吻难以为继。她一边艰难喘气，一边移开了柔软肿胀的嘴唇。恭子小心翼翼递过纸巾，被她一掌拍开。

她凶恶地、遥远地望着冈崎，像挑衅一个毕生仇敌。烦死了！

“——不管我怎么讲、怎么做，你们都只会说‘啊这就是知己呀’这种话！始终都是这样！”女孩的肩膀一抖一抖，受了天大欺负似的，“现在呢？是不是就该说‘女孩喜欢女孩真不容易’‘真幼稚’了？——明明——明明我只是想证明恭子对我很重要而已啊！剩下什么关系都不是！”

但是，至少我和恭子亲嘴了。她恢复一点冷静，但充满恨意。——怎么样，至少您的理解比“朋友”更深一步了吧？也就只有这种蠢方法才能让您的误解更可爱一点了。虽然您说不定正在用您龌龊的成年头脑杜撰“原来她是想跟好朋友恋爱”这种故事呢。

冈崎沉默着与她对望，忽然感到伤心。伤口的边缘微微发麻。

金子愣了片刻，替他解围：“黑岛同学，够啦。你知道我们都没有恶意的。……”

冈崎想她也自知言辞的荒谬：若非为了求证与定罪，他们岂会踏足世野井家。

金子说：“但冈崎先生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知的人，请你向他道歉。”

恭子显出嚅嗫的样子。黑岛的眼眶仍然红彤彤。

冈崎一咬舌尖，清醒过来。真是疯了，他怎么可以陪着胡闹。

“算了，没事了。”不等女孩开口，他弯腰捡起DV机。幸好幸好，没有摔坏。“黑岛同学，世野井同学，你们的录像机要暂时作为证物被带回警署。后续结果如何，我会再通知你们。……金子君，我们走吧。”

他跟黑岛擦身而过，听见她吸鼻子的细小声音。金子迟疑几秒才跟上。

祝你们健康平安。她对哭过一场的少女叹息说。

金子君，喝可乐吗？冈崎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问。金子默默点头。

“其实我以前很少喝这个。”他与金子靠在天桥的护栏上，观望往来的黑白灰基调的车流。他解开衬衫最上一枚纽扣，“在最该喜欢糖分的年纪反而对零食饮料不感兴趣，还真是奇怪。”

“是因为那位前辈只会带你喝酒吧。”

“呃，那倒是……不过，我高中也不喜欢汽水。喝完牙齿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金子那罐可乐的气泡格外多，刺啦刺啦响个不停，就像小型炸弹。她手忙脚乱应对泡沫的入侵，断断续续回应：……那很好啊……你青春期肯定没有蛀牙吧……

夕阳蔓延而下，金红的色泽愈发酵愈深邃，很快要变作酱紫。解决了可乐气泡问题，金子提出想去附近的小山丘散心。

冈崎隐约感到她的用意。路上他对金子明知故问：“警署还有别人知道黑岛和世野井的调查情况吗？”

“没了，就只有我们。课长的意思是尽早结案，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不太管。……”金子一怔，扭头看他，“喂，冈崎君，你……”

“我还有很多真相没弄清楚。实不相瞒，世野井可能与一桩未解的旧案有关，我想干脆一石二鸟。以她们的德性，进少年院是迟早的事，过两周也不迟。”

金子皱眉道：“你怎么解释你隐瞒证据的行为？”

“如果因此顺利破了悬案，就是将功补过。”冈崎将心一横，“当然啦，金子君，你完全不必掺和进来。烂摊子主要是我前辈留下的，如今还放不下，也算我自己倒霉。”

“那我要以搭档的个人意志跟你一起查案。拜托拜托。”

今日公园游人稀少。二人穿越竹林，凉风乍起。竹叶沙沙作响，一群群活动起来了。一头青翠的活物将他们揉进怀中。脸上的罗网般的光影也全然颤动不已，即便是满面漠然的人站在小径，也会被衬得意乱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