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想起林岚在孤儿院的平静,心里一阵发冷。“证据呢?”
“我哥的手机里有录音,”陈安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偷偷录下了和林岚的对话,就在他的出租屋,床板下面。”
陆沉立刻让小李去搜查陈默的出租屋,果然在床板下找到一部旧手机。录音里,陈默和林岚的争吵声清晰可闻:
“你杀了林国栋,还想嫁祸给陆沉的父亲!”(陈默)
“我哥是被他们害死的!张启明、钟慎、林国栋,还有你弟弟,都该死!”(林岚)
“沈曼的账本已经找到了,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能再杀人了!”
“法律?我爸和我哥等得起吗?”
“……你想干什么?”(陈默的惊呼声)
“让你闭嘴。”(重物倒地的声音)
录音证实了陈安的话。林岚的复仇早已失控,她不仅杀了林国栋,还杀了试图阻止她的陈默。陆沉想起林岚在法医中心的冷静,在孤儿院的温柔,忽然觉得那副面孔下藏着的,是比陈安更深的黑暗。
“你为什么要配合她演戏?”陆沉问陈安。
“因为我想看看,仇恨能把人逼到什么地步,”陈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哥、林岚、你父亲……你们都想阻止仇恨,结果呢?还不是死的死,逃的逃。”
“我父亲没有逃,”陆沉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用自己的方式偿还了所有。”
“偿还?”陈安笑了,“他当年拿走铜镜,看着我哥被沈曼杀死,看着我在孤儿院被欺负,这叫偿还?陆沉,你和他一样天真。”
陆沉猛地站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审讯室的灯光晃了晃。“我父亲不是你能评价的!”
陈安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以为铜镜为什么会在钟慎手里?是你父亲亲手给他的。1998年10月15日,他拿着铜镜找到钟慎,说‘用这个换沈曼的命’,结果钟慎转身就把沈曼杀了。你父亲的救赎,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陆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墙上。父亲不仅见过钟慎,还亲手把铜镜给他?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完全相反。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没什么不可能的,”陈安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你父亲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字条,是钟慎写的:‘铜镜已收到,沈曼的事按约定办’。你自己去看。”
陆沉冲出审讯室,驱车回了家。父亲的笔记本就放在书桌上,他颤抖着手翻开,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果然找到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是钟慎的字迹,和陈安说的一模一样。
原来父亲当年的“保护”,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用铜镜换沈曼性命却失败的交易。他带走另一半铜镜,不是为了阻止赃款流通,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与愧疚。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陆沉坐在书桌前,看着父亲的照片,第一次觉得那张温和的脸变得陌生。
他拿起那面合璧的青铜镜,对着灯光。镜背的“照”字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个嘲笑的鬼脸。陆沉忽然明白,这面镜子照出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每个人心中的鬼——父亲的懦弱,沈曼的挣扎,陈默的执念,林岚的疯狂,还有陈安的扭曲。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面镜子困住的囚徒?
“陆队,林岚跑了,”小李的电话带着急促的喘息,“她从孤儿院的后墙翻出去,带走了沈曼的账本,我们正在追!”
陆沉握紧手机,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林岚带着账本跑了,她想干什么?私刑?还是用账本要挟那些涉案的官员?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雨幕中,红月码头的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像是一场未完的终章。陆沉知道,这场由铜镜引发的恩怨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一个人被仇恨裹挟,红月就会一直悬在雾川市的上空,照出那些藏在深渊里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红月码头的暗舱里,林岚正用沈曼的发簪打开最后一道锁,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具小小的骸骨——是真正的钟念安。骸骨的胸口放着半块铜镜,与陆沉手里的那半块,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