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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的追逐(第1页)

杨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修行一事上,与同门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声的、几乎不可逾越的界域。那不是努力或懈怠可以解释的范畴,而是天赋——一种非比寻常的天赋。它并非只在某一领域闪烁,而是在所有被师长看重、反复考校的方面,他都以一种令人沉默的姿态远胜他人。同门的师兄弟们望过来的眼神里,是纯粹的仰望,连一丝嫉妒都难以滋生。当差距成为天堑,嫉妒便成了一种需要资格的、过于奢侈的情感,任何类似的尝试都只会沦为自取其辱的笑柄。

他对此心知肚明,并以一种无可挑剔的温和与谦虚作为回应。他从不刻意标榜自己的不同,步履总是合群而从容,这使得与他相处几乎成了一件寻不出任何具体瑕疵的事。他的存在像一件精心烧制的瓷器,光滑,完美,没有缺口。至于是否讨人喜欢——那是另一个与完美无关的、属于人性幽微处的命题。毕竟,再如何不堪的灵魂,也可能意外地收获某人毫无理由的死心塌地。

然而,在这无懈可击的表象之下,杨戬对自己有着近乎冷酷的坦诚。他承认自己骨子里是个极其高傲的人。那些弯下腰安抚道童的温和,那些为初入门墙的小师弟反复解惑的耐心,那些在同门争执中主动退让、甘愿吃亏的宽容——所有这些善行与美德的背后,若深剖下去,会触及一层坚硬的、居高临下的内核。那并非虚伪,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疏离,如同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绝不会真正与懵懂孩童争夺一颗糖。他给予的包容与退让,其前提是自己早已站在了一个更高的、无需争抢的位置上,宽容地俯视着一切。

当然,所有这些内在的思辨与外在的表现,最终都需要一个坚硬的事实作为基石:师门真正紧要的传承,例如《九转玄功》与《□□玄功》,至今确实只有他一人能够触及并练成。这个结果,为他所有的天赋与高傲提供了不容辩驳的注脚。

这份天赋的源头,牵扯着他另一重身份。杨戬一直明白,自己的来历缠绕着不凡的丝线。他的血脉至亲,如今高踞于三界权柄之巅。他并非察觉不到师门目光中那微妙的权衡,那些倾注的资源与悉心的栽培,背后很难说没有这层身份的阴影。但他更愿意,或者说,更需要相信,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是源于那名为“杨戬”的个体所拥有的天资与勤勉。只是,这个信念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动摇。这份令旁人望尘莫及的天赋,究竟有多少是血脉恩赐的必然,又有多少是纯粹属于“我自己”的创造?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无声下沉。看着那些年岁远小于自己的同门师弟,一种更深的疑虑便会浮现:自己的出众,究竟是真实不虚的绝巅,还是仅仅源于更早的起步与更宽的视野?抑或,自己至今所见的,仍只是一口井所能圈出的天空?

这份源于年轻生命本源的不服输,驱动着他以游历为名,一次次离开师门的庇护。玉鼎真人对他是放心的,那种放心带着一种对绝对能力的认知,故而从不加以约束。不可否认,山川风物本身确实能给他带来纯粹的愉悦,但驱动他脚步的,远非简单的游山玩水。他内心深处,渴望的是撞击——与不寻常的际遇撞击,与不为人知的隐秘撞击。他需要通过这些外部的、宏大的参照物,从一个更高、更客观的视角来审视那个名为“杨戬”的存在。他行走,他探寻,本质上是一次漫长的自我度量。他想从万象纷呈的世界的反馈中,清晰地描摹出自身存在的坐标,确认自己在这个浩瀚格局中,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真实不虚的位置。

这次,他将整整一个月的时光,掷入了一则萦绕在玉泉山周边城镇的流言之中。那传闻初听之下,与市井坊间滋生的无数怪谈并无二致——光影模糊,逻辑破碎,带着乡野传说特有的那种荒诞不经。它飘进他耳中时,已不知被多少张嘴唇修饰、篡改,沾染了各式各样的臆想与恐惧。换作旁人,或许一笑了之,但杨戬没有,他投入了所能做的一切准备。他骨子里的高傲,从不会妨碍他在行动时保持最大程度的审慎。每每面对未知,他总会预设一个自己所能想象的最严峻的局面——倘若这流言背后藏着更为夸张的真相,倘若这流言看似无稽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某种超出常理的、狰狞的核心,他甚至做好了面对远超自身实力之敌的打算。

只是就过往经验而言,事态的发展往往单调得近乎无聊。多半是些愚夫愚妇因见识浅薄而大惊小怪,再差一点也不过人间最寻常不过的罪恶。没有精怪,没有异术,没有超出他推演范围的任何意外。只是愚昧、贪婪,或是仇恨,或是欲望,最终被无知的眼睛看见,又被惊恐的舌头传播,涂抹上了一层怪诞的色彩。他像一个精心备战已久的猎人,最终发现追踪的只是一阵被风卷起的枯叶。除了时间的悄然流逝,他一无所获。

多数在市井间滋长的传闻,剥开怪诞的外壳,内里往往只是最寻常的人间罪业。最凶戾的,也无非是杀人越货者留下的血腥案底。于是他看着那些确凿的罪证如何在抽丝剥茧下逐渐暴露于天光之下,看着那被揪出的罪人如何百般狡辩、如何情绪失控地歇斯底里、如何在铁证面前声泪俱下地表演悔恨,直至最终力气耗尽,颓然认罪,或是凭借某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侥幸逃脱制裁……种种情状,如一场浓墨重彩的皮影戏,在他眼前反复搬演。每当此时,他总能清晰地嗅到——那扑面而来的人间的气味。浓重、复杂,混杂着恐惧、虚伪、侥幸与绝望,如同陈年的酒糟,在时间的瓮中无声发酵,散发出一种既真实又刺鼻的、属于人性的味道。

不过,若流言的内容彻底滑向“捕风捉影”与“无稽之谈”的深渊,在明确排除了任何人为犯罪的可能性之后,他反而会提起更大的兴趣。这时,他的追踪才真正进入另一个层面。他会执着地去推敲每一个不合常理的细节,去求证每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片段,试图在那片混沌的叙述中,捕捉到一丝非人、非自然的痕迹。除非穷尽所有手段,彻底排除掉那微乎其微的超常可能,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放下这条线索。这份近乎偏执的耐心,与他在人际中的温和退让判若两人。

玉鼎真人曾评说他,性子看似温润如水,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执拗。此刻,回想起师尊这句看似随意的点评,杨戬心中唯有默认。授业恩师终究是授业恩师。对他这个徒弟,无论是天赋和实力疆界,还是心性深处那些不便示人、甚至刻意打磨平滑的棱角与暗藏的沟壑,都看得太过透彻了。

这次引起杨戬注意的流言,其诡异之处不在于血腥或暴力,而在于那些看似寻常的村民,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系列令人费解的、宛若仪式的行为。

村东头有位大婶,某日突然将自家所有的锅碗瓢盆尽数搬出,还向左邻右舍借来了能寻到的所有容器。只要是能盛水的物什,她都不放过。在夜色的掩映下,她在自家院子里,将这些器皿以“圆环套圆环”的方式精心摆放,一圈套着一圈,构成一个复杂而有序的阵列。她声称,如此便能映照出月亮的不同面相,窥见月华之中隐藏的奥秘。更令人心惊的是,一旦有人试图触碰那些器皿,或是打乱她布置的节奏,这位平日温和的大婶便会立刻陷入一种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狂乱状态

村西边则有位姑娘,夜夜在月光下翩然起舞。她说,这是向月亮祈求,愿月光赐予她更美的容颜。虽然很不礼貌,但平心而论这位姑娘确实长得……只能说不丑,单以追求美丽的方式而言,在月下起舞甚至称得上风雅,远算不上疯狂。只是,她为何会觉得这样的方式能达成所愿呢?

然而,真正让杨戬持续追踪下去的,是随后发生的两件事。这两件事表面看来如同神恩赐福,细思之下,却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

第一件事,关乎一个失去双亲、与年迈爷爷相依为命的小女孩。因不堪孤独的折磨,小女孩向着月亮虔诚祈祷,希望她的布娃娃能多一个伙伴。翌日,她那唯一的布娃娃,竟真的在月光照耀下,“生”出了另一个崭新的布娃娃。从孤单一个,变成了成双成对。愿望得到回应的小女孩欣喜若狂,她继续向着那轮冰冷的月盘祈祷,这一次,她祈求的是她逝去的爹娘能够回来。三天之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她那对早已入土为安的父母,竟真的破开泥土,重新回到了家中!只是看起来面容苍白憔悴。杨戬本能地察觉到此事的凶险,欲要干预,却遭到了全村人的一致排斥。尽管村民们对那对“归来”的夫妻畏惧不敢接近,但他们更不忍心看着小姑娘再次失去依靠,让这一老一小彻底无依无靠。某种基于同情的人性逻辑,竟成了庇护这种“恩赐”的温床。

第二件事,则发生在一个失去丈夫、独自艰难拉扯孩子的寡妇身上。她听闻了小女孩的“神迹”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也开始在家中对着不明的存在又跪又拜,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该向谁祈求,该对着哪个方向叩首。某天夜里,她家那头唯一的、年迈的公黄牛,身体在月光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由公牛转变为了母牛,随后迅速产下一头小母牛,那头小母牛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受孕、生产……如此循环,一夜之间,寡妇家的牛棚里竟已“六代同堂”。对此,不仅寡妇家喜出望外,全村人也为之沸腾。毕竟,母牛意味着持续的劳力和繁衍的可能,这不仅是寡妇一家的依靠,更是关乎所有人生计的巨大财富。

喜悦笼罩了村庄,却让杨戬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这看似慷慨的“恩赐”,背后遵循的,究竟是何等诡异而不可知的法则?

杨戬决意要揪出这一连串怪事的源头。那么,便从最初显现出仪式端倪的那位大婶开始。

过程算不上顺利。安抚她那颗被无形之力攥紧的心神,耗费了些许工夫;随后,不着痕迹地引导她回溯那段被迷雾笼罩的记忆,又需投入更多的耐心。她精神时而恍惚,时而躁动,如同被风吹乱的烛火。杨戬只是静默地等待着,如同蛰伏的猎人,等待那灵光一现的契机。

终于,在断断续续、夹杂着无意义的,东拉西扯的闲谈叙述中,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从她记忆的浅滩上浮现出来。前些时日去赶集,她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瞥见了一面镜子。巴掌大小,样式也算不上新奇。她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想起家里铜镜尚且完好,又惦记着要去抢上个月就看中花色的那两匹布,便随手将那面小镜放回了原处。

在她的叙述里,那次的赶集,除了这点小小的犹豫,与过往无数个喧闹的集市日,并无任何不同。

凡赶过集的人都明白,集市虽固定在那一方场地,可每次前来的摊主、摆摊的方位,乃至熙攘往来的面孔,都各不相同。流动的,才是集市的常态。杨戬对此心知肚明。他并无他法,只能在这几个相连的村镇间看似闲散地徘徊,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河流,等待着下一场集市的开启。他所有的线索,都系于那面描述模糊的镜子之上。如今他能做的,唯有等待,并寄望于命运的些许垂青——或许,那面镜子尚未找到新的主人,仍会在某个角落,静候他的到访。

集市开市的日子终于到了,天公却不肯作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气。不多时,雨点便落了下来,起初淅淅沥沥,很快就连成了线,哗啦啦地浇灌下来。

泥巴地面迅速变得泥泞不堪,坑坑洼洼里积满了浑浊的雨水。杨戬的鞋履与裤脚很快便被浸湿,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印。这般狼狈,他却并未感到多少扫兴,反倒有一种异常的清醒。雨水冲刷着万物,也仿佛洗去了某些表象的尘埃。

雨势不见小,反而愈发大了。摊主们纷纷收拾货物,陆续离去。天地间只剩下滂沱的雨声,以及其间偶尔滚过的沉闷雷鸣。一个杂货摊前,摊主大约是懒得再挑着这沉甸甸的担子冒雨归家,正高声吆喝着,将些零碎杂物廉价处置。因此,他这摊位前,反倒比别处多聚拢了些人,此刻才陆陆续续散开。

就在人群散去的间隙,杨戬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略显凌乱的杂货摊。倏忽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催动了他。他当机立断,悄然开启了天目。无形的视线穿透了雨幕,越过层层叠叠的杂物,精准地落向那个犄角旮旯——在诸多货物最底层,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正以一种随意的、甚至可说是隐秘的姿态,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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