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如同裂缝中透入的光,骤然传来——朝歌有令,纣王急召国师申公豹返回。
申公豹的车驾在一个清晨悄然驶离了城池,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那玄色道袍在轿帘缝隙间一闪而逝的冷影。
大好时机!
李玥寰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她立刻动身,再次赶往三山关邓婵玉的驻地。她知道自己将要触碰的界限,也清楚这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沸腾的人心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若不用雷霆手段强行压制,后果不堪设想。她决定了,哪怕……哪怕是要动用那些她一直谨慎藏匿的、源自另一个世界的、近乎“迷惑心智”的知识与技巧,也必须要说动邓婵玉。
她再次站在邓婵玉面前,营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邓婵玉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眉眼。
“将军,申公豹已离城。”李玥寰开门见山,声音因急促而微带喘息。
邓婵玉抬眼看她,神色平静:“所以?”
“城中情势,已非‘极端’二字可以形容!‘虔信会’借势横行,公然羞辱、迫害异己,踏苗毁屋,民怨如薪积柴,只差一颗火星!将军,此时若不派兵弹压,整肃秩序,一旦爆发,恐非小乱!”李玥寰语速极快,试图将那份紧迫感传递过去。
邓婵玉沉默地擦拭着她的佩刀,刀光清冷。“巫女,我已知晓。但国师虽去,‘王命’与‘兵符’的效力仍在。无令调兵,形同谋逆。此乃铁律。”
“铁律比满城百姓的安危更重要吗?”李玥寰逼近一步,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邓婵玉,“将军,你巡视街巷时,看到的难道只是‘行为’?你看不到那些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吗?你看不到那些被践踏的尊严和被摧毁的生计吗?秩序?若这秩序本身就是在孕育混乱和暴戾,维护它又有何意义?!”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穿透力,并非音量多大,而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敲打在邓婵玉的心防上。这并非单纯的言语技巧,李玥寰在暗中调动了她对认知心理学和群体行为学的深刻理解,她的语调、节奏、眼神交汇的时机,都在无形中构成一种强烈的暗示与引导,旨在绕过邓婵玉基于规则和军纪的逻辑判断,直接触动她作为将领守护一方的本能,以及那份被规则压抑住的不忿。
邓婵玉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向李玥寰,眼神复杂。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李玥寰没有停止,她继续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说道:“将军,权力并非只来自兵符和王命。真正的权力,也来自于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的勇气,来自于保护弱者、扞卫底线的担当。申公豹利用规则制造混乱,难道将军就要被这规则束缚,眼睁睁看着他所制造的混乱吞噬这座城吗?”
她看到邓婵玉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这是内心激烈挣扎的迹象。
“我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能对上下有所交代的理由。”邓婵玉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防线正在松动。
“理由就是防止民变,维护殷商疆土内的稳定!”李玥寰立刻接口,“将军可派斥候入城,轻易便能收集到‘虔信会’横行不法、民怨沸腾的证据。以此为凭,先行弹压,再向朝歌呈报‘紧急军情’。事急从权!若等暴乱真正发生,血流成河,届时将军即便有兵符在手,又能如何向大王交代?”
李玥寰的话语如同精心设计的楔子,一点点凿开了邓婵玉内心权衡的天平。她并非不懂变通之人,申公豹的嚣张、兵符的压制,早已在她心中积郁了太多不满。此刻,李玥寰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理由,更是一个将她从规则困境中解脱出来的“合理化”路径,强烈地激发了她行动的内在动机。
良久,邓婵玉猛地将佩刀插入鞘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站起身,目光如炬,已然下了决心。
“传令!”她向帐外喝道,“点齐三百步卒,五十骑兵,随我入城!”
她转向李玥寰,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果决,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番对话悄然改变了。
“如你所愿,巫女。但我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李玥寰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她成功了,动用了一些游走在界限边缘的手段,但……为了遏制那更坏的结局,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