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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夜旧恨（第1页）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凝碧轩的庭院中，将竹影拉得细长，如同在地上绘就的墨痕。那笨拙的黑影在墙头挣扎。

沈晚晴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那个身影。她并未立刻声张，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冷静地观察着。青黛在她身后，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呼溢出喉咙。

『看这身形和笨拙的样子，不像是专业的贼人，倒像是……』沈晴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分析，『像是内宅的人，而且不会武功。』

就在那黑影重心不稳，险些从墙头摔落，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时，沈晚晴眸光微动。那声音……有几分耳熟。

“去叫两个可靠的粗使婆子来，不要惊动太多人。”沈晚晴压低声音，极快地对青黛吩咐道，目光却始终未离那黑影分毫。青黛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那黑影似乎崴了脚，趴在墙头喘息了片刻，才又艰难地挪动，眼看就要翻过来。

『她快进来了！我们怎么办？』沈晴有些紧张。

“等她下来。”沈晚晴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瓮中捉鳖，总比让她跑出去胡乱攀咬要好。”她悄然移至门后，手中多了一根平日里用来顶门的结实木棍。她从不将自身安全完全寄托于他人。

终于，那黑影噗通一声，重重地摔落在院内的草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青黛带着两个睡眼惺忪却强打精神的粗使婆子快步赶来。不用沈晚晴再多吩咐，两个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那黑影死死按住。

“放开我！放开！”那黑影惊慌失措地挣扎，声音带着哭腔。

婆子点燃了灯笼，凑近一照。灯光下，是一张涕泪纵横、沾满尘土的脸——竟是之前被沈晚晴寻了错处打发去庄子上思过的丫鬟，揽月！

沈晚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步从门后走出，挥了挥手，让婆子稍松些力道，却依旧制住揽月。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揽月，声音平静无波：“揽月？你不在庄子上好好思过，深夜翻墙潜入我的凝碧轩，意欲何为？”

揽月抬头，看着逆光而立的沈晚晴。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影，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揽月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比方才摔下来时更甚。

“二……二小姐……”揽月嘴唇哆嗦着，眼泪流得更凶，“奴婢……奴婢是冤枉的！当初那件事，不是奴婢做的！是……是有人指使奴婢的！”

『果然有内情！』沈晴在脑中叫道，『这是狗咬狗，还是苦肉计？』

沈晚晴神色不变，只淡淡问道：“哦？指使你什么？指使你深夜翻墙，再来攀诬我一次？”

“不！不是的！”揽月慌忙摇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奴婢这次是偷偷跑回来的！奴婢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二小姐！是关于……关于大小姐和夫人的！”

沈晚晴眼神微凝，对青黛和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青黛会意，立刻带着婆子将揽月半拖半架地弄进了旁边闲置的耳房，那里僻静，不易被人察觉。

耳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揽月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说吧。”沈晚晴坐在唯一的绣墩上，语气依旧平淡，“你最好能说出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否则，私逃庄子、夜闯闺阁，这两条罪状，足够让你永远回不来了。”

揽月浑身一颤，猛地磕下头去，再抬头时，脸上满是豁出去的决绝：“二小姐明鉴！当初……当初在赏花宴前，调换您绣品，将牡丹图放入您装裱里的，确实是奴婢动的手！但那是大小姐逼奴婢做的！大小姐说，若奴婢不做，就将奴婢配给庄子上最瘸腿的老鳏夫！”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晚晴的神色，见对方依旧沉静，只得继续往下说，试图增加筹码：“还……还有！之前王嬷嬷带人来查院子，也是大小姐事先安排好的！大小姐早就怀疑二小姐您在偷偷制作玉润膏售卖，一直想抓您的把柄！”

这些，其实大多在沈晚晴和沈晴的预料之中。沈晚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揽月的心上。

“这些，不够。”沈晚晴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浸了月色的寒冰，“若你只有这些陈词滥调，那便不必再说了。”

揽月脸色煞白，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关于二小姐您生母，云姨娘的！”

沈晚晴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脑中的沈晴也屏住了呼吸。『……来了。』

沈晚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她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可怕的平静：“说下去。”

揽月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厉害：“奴婢……奴婢也是偶然听夫人身边的老人喝醉了酒提起的……他们说，当年云姨娘病得蹊跷……好像……好像是夫人……是夫人让人在云姨娘的药里动了手脚……因为……因为云姨娘绣工太好，当年差点抢了夫人给宫里进献绣品的风头，而且……而且老爷那段时间，去秋水居去得勤了些……”

话音落下，耳房内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映照着沈晚晴瞬间苍白的脸。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前世母亲缠绵病榻、咳血而亡的惨状，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原来，那不仅仅是病魔缠身，而是人为的毒手！就因为那可笑的嫉妒和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