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爽的风掠过衣角,苏知棠拍了拍被晨间露水沾湿的衣服,背着半筐刚摘下来的青梅往家走去。
钱小满家还剩下三坛酒,苏知棠按照市价买了两坛。同住在村尾,富贵婶也乐得看到钱小满和苏知棠常走动,一大早她就和赵石头把家里剩下的两坛酒搬到了苏知棠家里。
这青梅酒做起来格外简单,梅子不拘多少,入瓶加入冰糖少许,封上月余便可饮用。
看苏知棠封好了一坛,钱小满抿着嘴唇笑了笑,一转头看到苏知棠家院子墙根处种的薄荷,又道:“青梅酒里也可放些薄荷,喝起来别有风味。”
苏知棠眼睛一亮,又跑去摘了一把薄荷过来。
房子刚盖好时,她从山上挖了几棵薄荷紫苏回来,如今棵棵都长得极为茂盛,层层叠叠簇拥在墙角下。
青梅酒做好,接下来便是青梅酱了。这种略显精细的活儿苏知棠就让谢淮来了,一旁看着他们的秀秀悄悄松了口气,偷偷从门口溜出去玩了。
这次做的梅酱分量不多,苏知棠便把灶房角落里的小火炉搬了出来,让谢淮守着炉火隔水蒸甜梅酱,自己则端来竹筲箕架在院中的晒架上。
温热的蒸汽裹着清甜的梅子香在风里飘散开时,苏知棠已经将先前用粗盐揉匀的青梅一颗颗铺在了竹筲箕上。
两种梅子都得在日头下晒足七天,钱小满看着它们稳稳晾在架上,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告辞。
颗颗饱满的梅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苏知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嘴角翘得老高:“我先前还以为有多难,原来做起来这么容易。”
一旁的谢淮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眉目间漾着浅浅的笑。他低头将火炉旁的碗筷勺子归拢到一起,又把散落的梅子竹篾扫到墙角,转眼间院子又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苏知棠正要回屋拿帕子擦手,院门外忽然传来点点的急吠声,苏知棠心里猛地一紧,唯恐是秀秀遇到了陈大陈三的同伙,转身向门外跑去。
待近了,苏知棠便听到一道熟稔的嗓音,“你阿爷前两天是不是诊治了一个外乡人?”
苏知棠暗自松了口气,推门走出去时,恰好听到那声音又追着问:“那人得了什么病?你阿爷收了多少银子?他们往哪去了?”
被拉住胳膊的秀秀皱着眉叹气,语气带着无奈:“许是当时我出去玩了,我是真不知道呀!”
“你这丫头怎么天天跑着玩?”胖妇人立刻提高了音调,唾沫星子四处乱飞,“整天不干正事,以后谁敢娶你?还有你姐,我都懒得提!对了,你姐夫病好了没有?这都歇多少天了,再耽搁下去我家铁柱还怎么考状元?”
苏知棠轻轻咳了一声,胖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她扭头见是苏知棠,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手悄悄松开秀秀的胳膊,语气也软了半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
苏知棠心里一转,立刻猜到陈大和陈三约莫是这胖妇人带过来的。她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目光扫过秀秀揉胳膊的手后瞬间冷了下来:“婶子怎么还跑别人家门口,教训起别人家的孩子了?”
胖妇人撇了撇嘴,刚要辩解,就听苏知棠问:“婶子认识那两个外乡人吗?”
胖妇人忙拍了一下大腿,顺着话头往下接:“我哪认识啊?我就是瞧着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多留个心眼罢了。”
那外乡中年人出手阔绰,只不过是让她领了段路,就塞给她将近二十个铜钱。她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又想起前些日子村里传官匪勾结,山匪还差点绑走文郎中和谢先生,便在村口蹲了一整天,也没见那中年人带着小厮离开大河村,今日她才特意过来探探口风。
苏知棠眼梢扫过胖妇人闪躲的目光,嘴角勾着抹淡淡的笑,语气却没什么温度:“他们看完病就从村尾走了。”
胖妇人眼珠子转了转,干笑着应道:“我就说呢!我在村头守了大半天,只瞧见人进来,没见着人出去,还当藏哪了呢!”
说着,她抻着脖子往院子里探,嘴里还不忘假惺惺道:“对了,你家大牛身子好些没?今儿来得急,也忘了带些补品,我家铁柱可一直记挂着谢先生呢。”
自打苏二姑娘他们来过后,文郎中关了苏知棠和谢淮几天,后来县城里又来了些收金饰的客商,直到昨日埋了陈大陈三,前后也有十来天了。不过谢淮当初教村里孩子们认字时,就再三说过自己身子弱,又没功名在身,所以只教认字,不管考取功名。
苏知棠眉尖一拧,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了挪,刚好挡住胖妇人的视线。胖妇人见她这架势,只得悻悻收回目光,一边嘟囔着“不打扰了”,一边讪讪地往外挪。
待走出一段路后,胖妇人偷偷回头,见苏知棠已经转身回了院子,她立刻猫着腰退到院子门口,扒着门框往里偷瞄,刚好看到谢淮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只要谢先生还在村子就好!她家可没有里正家有钱,能把孩子送到隔壁村去读书,如今大河村有个免费的私塾,这便宜可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