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缓缓出声。
“那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就算没有深仇大恨……”
“他可是皇帝。”
冲天的怒火被冷水浇熄,密室内彻底归于寂静。
一个不肯见人,一个假死脱身,又何尝不是怕越陷越深,到最后对谁都没有好处,更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陛下,大都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传言更是漫天飞。”百里承安在殿中上奏,劝诫,“微臣请陛下还要以国家社稷为重。”
梁寰站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老师认为我做错了?”
“即便为易家翻案,即便厉将军能死而复生,转头又效忠陛下,但君臣有别。”百里承安垂首淡淡道,“安朝戾帝甚喜一名男子,不顾朝臣反对执意要纳其为妃,后来甚至要立此人为后遣散后宫,结果国祚不稳,安朝由此亡国,有前车之鉴在先,还望陛下约束己身,莫要行差踏错。”
梁寰负在背后的拳头缓缓握紧,他扯了扯嘴角:“太傅,你言重了,朕对厉曜不过是君臣之谊。”
百里承安继续道:“即便是先帝,也只是封了丹阳王,丹阳王薨逝后先帝便郁郁寡欢,不到一年便病逝宫中,陛下——”
她抬起头来,眼角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都在昭示着这位老臣的辛劳与忠心:“还望您以国事为重。”
梁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开口:“太傅所言朕明白了,退下吧。”
“陛下圣明。”
大殿门开而复合,年轻的帝王在空旷的大殿伫立良久,直到宫门即将落锁,才迟迟下了命令。
银鞍卫撤回了宫内。
北梁元兴十四年,吕恕攻打西域,大胜。麾下奇将厉曜随其班师回朝,得帝王嘉奖,帝喜甚,命其随侍左右。后帝遇险,厉曜拼死相救,擢忠勇将军,赐居应苏坊,同年冬,将军暴毙于府中,帝大恸,哀思良久。
北梁元兴十五年,夏,副相晏准欲图谋反,败于宫宴,满门抄斩。王爷暮泊为一幕僚求情,帝允。同年秋,吕恕致仕,帝挽留再三,准其告老还乡。冬,舒平候府世子宥钊宸自请削去爵位,求帝赐婚,娶大理寺微末官员蒋穆风为妻,双双归隐,舒平候府绝嗣,后获罪,举家搬出大都归乡。
北梁元兴十六年,夏,王爷暮泊纳府中幕僚陆敛为妃,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坊间虽颇有闲言碎语,但二人毫不理会。
京郊。
梁寰穿了身常服,看着牵着手的暮泊和陆敛,有些牙疼,他看向暮泊,依旧不太赞同:“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陆敛不喜欢大都,我就陪他去游山玩水,我们打算先去河西探望陆敛的母亲,再过云水去南边游玩一番。”暮泊笑道,“若是能找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就陪他住下来。”
梁寰又看向陆敛,这位暮王妃冷淡厌世,但破天荒地拱手行礼:“多谢陛下成全,陆敛感激不尽。”
暮泊盯着人笑了好一会儿,又期待地看着梁寰,小声地催促他:“皇兄,时间差不多了。”
梁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那就出发吧。”
暮泊迫不及待地上马,背上了包袱,转头笑道:“皇兄,若是有需要书信联系,弟弟虽在千里之外,但一定随叫随到!”
说完,两匹快马扬长而去,奔向了远处的山水之间。
“陛下,宫门快要落锁了,咱们该回去了。”金宝在旁边小心翼翼道。
梁寰转身,神色平静道:“回宫。”
他牵着马,一步步走回了那座四四方方的巍峨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