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探微顿了一顿,两手已不觉握拳,终于明白这是在戏弄他,“外臣不便为此。”他只退开数步,将身躯压得更低。
“哦?”贵人语音带笑,却又迫上来,高头履一步踏在落地的指环上,便有碎裂之声,“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外臣?你母亲是新安郡主,算来是与我有亲的。”
谢探微自然知道因母亲之故,多有宗室亲缘,但只看她既能堂而皇之地站在此地,又这般作态,便不是皇亲,身份也低不了,故而并无意外。
“我都说到这般了,你当真不想知道我是谁?”
见谢探微再次不理,脸上又摆着一副避犹不及的漠然态度,贵人终也露出些许愠色,只是扬过声又猝然一笑:
“我知你是新婚,可是你如此不解言笑,岂不要冷落了你那娇妻了?这女人是什么心思,不若我来教……”
“臣还在职上,先告退了!”情势已到了获罪也忍不下的地步,谢探微勃然一呵,随即转身回到了阶前。
然而,也隔得不远,那贵人轻薄的嘴脸仍朝他拂来,许久才拖裙走了。这时,忽有身侧站立的执戟郎向他小声递话:
“司阶,她是陛下的大公主,鲁阳公主,是周贵妃的女儿,可得罪不得啊。”
谢探微不禁蹙眉,竟是听过这个名号的。母亲才到咸京时曾应酬过一些宴席,其中便有这鲁阳公主相邀的。
“只是公主出嫁不到一年,驸马就病死了,如今丧期还不满。”
谢探微复是一惊。
……
午后落了一场凉雨,将炎炎暑气压下不少。李敬颜一时起兴,便命后园水榭设席,叫叶氏传话,引了露微前去。
露微在谢家摸索了这几日,已知内政无一不是李氏做主,而李氏虽不多外交,在家倒时常自娱。如今长女回门,又多了她这个长媳,自然场面又不同些。
她心下思量过这些,脚步已到了水榭连廊,再一过眼,果见水亭席间母女宽坐,四目望来,都是笑意。
“你原在做什么呢?我倒怕你正睡着。”
方走到亭中正欲下拜,露微便被李氏扶住,又搀到了自己身边落座。她虽不好辞,仍颔首向对面竹榻上的谢探渺致了一礼。见谢探渺摇头一笑,她才放心回了李氏:
“母亲,我不大午睡的,原是正整理临好的字帖。还是前时父亲给太子殿下布置的,我因辅教,太子要做什么我便一样,明日正是要去交差的。”
“那可以先给我看看吗?”接话的却是谢探渺。
她自亲迎礼次日新妇拜家门时,便一直打量着这位弟妇,只是那日多在礼数上,不得亲近,不过看了个样貌,倒果如母亲所述,明媚清丽,亭亭似月。
如今再细看,弟妇着了身远山青的齐腰长裙,一无繁复纹饰;头上松松的一个反绾髻,一支祥云玉簪斜插发间便再无点缀;脸面更是素清雪净,只见一双明眸。当真是个脱俗的美人。
“我只是想,我那梦郎也在学书之龄,若能得你的指点,岂不是他的福分?”见露微迟滞了一瞬,谢探渺又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