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说完,密集人群里,几个由公关部一早就安排好的「自己人」开始按照「剧本」控制正面舆论导向,在一片混乱中,平息了不少积压的纷争和矛盾。
大约十多分钟后,雷昱明挺直背脊,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大衣前襟,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沉痛而坚毅的面具,坐上车,去往下一个需要「安抚」的镜头焦点。
尖沙咀被冲闸的楼盘外,散落着被寒雨浇湿的横幅和标语牌。物业和清洁员冒雨收拾残局,过几日将会重新把售楼广告挂上,准备迎接新年。
昨日还愤愤不平的业主们,在看了今日的早报和新闻后,都像是食过降压药一样渐渐恢复平静。而集团掌权者亲临现场的宽慰和承诺,也让他们打消了在这寒冬里自讨没趣的想法。
可是在暗处,有人早已张开了捕食的网,站在接近风暴的上空窥伺。
维港霓虹在湿冷的夜雾中,晕染开一片仿若海市蜃楼的虚幻光海,掩盖着海面下涌动的暗流与礁石。
接近夜里十点时,VIARGO的指挥中心依然灯火通明。而此刻,更像一个弥漫着硝烟与咖啡因的旧式战情室。
巨大白板上,密密麻麻贴着从各大报章剪下的新闻报道、手写的电话号码、关系脉络图…以及几张关键人物的偷拍照,均用红蓝墨水笔圈画出一道道复杂的箭头。
几台笨重的CRT显示器中,闪烁着DOS界面的冷光,上面是枯燥的文本数据和简单的舆情统计图表。
空气里,混杂着速溶咖啡廉价香气、复印机臭氧的微酸,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烟草味…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传真机滋滋作响,俨然一副作战中的紧急状态。
施薇亲自坐镇挥斥方遒,如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雌狮。
她慢慢地踱步在白板前,指尖夹着的不是细长薄荷烟,而是一支气味浓烈的万宝路。烟雾缭绕中,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白板上每一个名字,每一条关联线。
有几份煽动性极强的传单复印件,标题赫然是:《新宏基欺诈,血泪控诉!》。施薇思酌几秒,将目光扫向一个戴着银框眼镜、正在疯狂拨打电话的女子:
“Cathy,那几个在铜锣湾、尖沙咀带头撒传单、喊口号的苦主,底细摸清未?”
闻言,对方立刻捂紧话筒,语速飞快回答她:
“搞清楚了,有三个是收钱办事的烂仔,常年在庙街混饭吃。”
“领头那个穿灰夹克的,是对家长河地产工程部一个管工的表弟,叫烂命华,在深水埗开雀馆。”
“我托警署反黑的刘Sir查过,底细污糟。”
听罢,施薇嘴角扯出一道弯弧,就像刀锋在冰面划过:
“雀馆?”
她轻轻弹了弹手中香烟,几粒烟灰飘落在不慎沾染了咖啡渍的地毯上。
“那就给烂命华送份大礼。”
“找两个生面孔,今晚去他场子玩,输几铺大的。然后当场掀桌,就说他出千。动静闹大点,让阿Sir们刚好巡逻路过,请他去差馆饮杯咖啡,顺便聊聊他表哥在长河的「丰功伟绩」。”
女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淬毒,带着不容置疑的淡然:
“天亮之前,我要这几个苦主,闭嘴,消失。”
此时,齐诗允正全神贯注,让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跳跃,每一个由她精心设计的反击点,都化作射向新宏基敌手的利箭。
作为施薇最得力的客户主任,也是她为数不多能称得上闺蜜的人。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梳理着「黑料」数据库,为即将到来的舆论反扑准备弹药。
“Yoana。”
施薇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慵懒的、胜券在握的腔调,仿若丝绸滑过刀刃:
“新宏基公关部那个姓陈的,刚把补充协议的传真发过来了。数字很漂亮,七位数起跳。”
说着,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冰冷的灯光下扭曲、消散,如同被她玩弄于股掌的舆论:
“雷昱明今天那场苦情戏,效果比预期还好。”
“媒体嘛,最吃这套英雄落难的悲情牌,尤其是…当这英雄,长得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