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绰脸上更红,轻声斥道:“别不要脸!”
乌兰徵抬头看她一眼,戏谑地扬了扬眉毛,干脆放开她,整个人往后,以手肘撑住上半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明绰,一副“要脸”了的样子。明绰马上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但是被乌兰徵眼疾手快地抱住,明绰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声又很快变了调,只好紧紧揽着乌兰徵的脖子。乌兰徵这才安抚似的捋她的背,与她紧紧相依了一会儿,轻声道:“为何你也要我改宗?”
“陛下真心信了佛,西海诸部才会信。”
“为何非要我们都信?”乌兰徵语气无奈,“我们信我们的,你们信你们的,两不干涉不就好了?”
明绰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陛下也不是不知道,温峻这两年总领汉学,掣肘颇多……”
“汉话难学,”乌兰徵又道,“丞相他们又有年纪,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不能强求吧?”
“陛下也知道汉话难学,愿学都不一定学得会,何况还不愿学?”明绰手臂环上去,把人缠得更紧,感觉到他又要说什么,马上撒娇似的哼了两声,乌兰徵果然拿她没办法似的,闭了嘴听她往下说,“也不是汉人就这样霸道,非要你们学汉话。可是西海诸部没有文字,政令通传,律法修订,只能用汉文。若是乌兰权贵都一句‘学不会’,国家还怎么治理啊?”
乌兰徵神色更是无奈。这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从上一代开始就已经推行归汉了。可是还是那句话——那帮老头儿就是学不会,他能怎么办呢?天下总没有因为功臣太笨而杀功臣的道理吧?
“那和我信佛有什么关系?”
“佛法也不是我们汉人想出来的,是从天竺国来的。”明绰跟他有条有理地讲,“大家都信一个别的地方来的东西,就公平了。西海人也不必觉得事事都顺着汉人来。信了一样的佛,彼此交游、通婚,一代两代人下去,消弭了心中‘非我族类’的成见,国家才能安定长久。”
乌兰徵不说话,感觉已经快要被她说服了,但一想到要彻底抛弃阿瓦神女的信仰,心中还是有些惴惴难安。当年就是乌兰郁弗也没有敢真的完全“废除”神女,尤其西海人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地相信阿瓦神女能庇佑战争的顺利,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天下未定,四海未平,乌兰徵比任何人都知道气运与天意对于战局的影响。要他如此激进,他心中确实有顾虑。
明绰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柔声道:“陛下是开明圣主,心中尚有疑虑。其余凡俗人,肯定更是狭隘偏激。若不采取手段,岂不是……”
乌兰徵笑了一声:“开明圣主?”
明绰眨眨眼,朝他笑:“陛下不是吗?”
乌兰徵摇着头直笑,他这皇后,有事要哄就是开明圣主,没事就拍一巴掌还骂他不要脸。
“现在不疼了?”
明绰被他问得一愣,然后马上被他的动作提醒了什么“不疼”。她一时没忍住一声呻|吟,想把脸埋进乌兰徵颈窝里,但是乌兰徵捏住她的下巴,有意看她难耐,又问:“《阿弥陀经》还说往生以后能有什么?”
“陛下……啊!陛下想错了……”
“哪里错?”
“极乐佛国不一定在往生之后。”明绰双手抵住他的肩膀,抗拒他重新占据主导权,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若是心净,现生修行亦可……啊,慢点,亦可交感极乐佛国,净土在……在心中,乌兰徵,你慢——!”她的尾音被自己的一声惊呼淹没,乌兰徵突然托住她的后脑,一翻,把她摁倒在地上。明绰一下子抻起脖子,发髻散开,步摇歪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两下,却始终被发丝缠绕。
乌兰徵吻到她心跳的位置:“皇后的心可净?”他不让明绰答话,声音
随着每一下的力道而绷紧,“可见极乐?”
明绰不自觉蹬了蹬脚,只觉得一股酸麻自脚底而起,非得如此才能摆脱。口中又似撒娇,又似怨他:“陛下既然怎么都不肯信,那我不讲了。”
乌兰徵伸手把那根步摇拔下来,手指抚弄她的长发。他也在喘,心如鼓擂,隔着衣服传递到明绰手心。
“你信,我便也信。”
明绰心里有极大的震动,一时不想骗他,只道:“我是愿信的。”
“那便还是不信。”
明绰顿了顿,十分笃定,承诺什么似的:“若有人已发愿、今发愿、当发愿,欲生阿弥陀佛国者,是诸人等,皆得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乌兰徵便没再说话,他挨得太近,光也照不进眼眸中,眸色不再那样蓝,明绰一时只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灭顶之灾如浪潮涌,反而淹没了她所有的声音。他俯身贴住了她微微汗湿的鬓发,轻声念完了经文的最后一段。
“闻佛所说,欢喜信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