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花照水也只能苦笑一声,毕竟他现在已经入了牢笼,至多在猜测一切在师尊计划中时,能够心安一些。
毕竟,既然是师尊的考验,那应该不会真的把自己转手送人,当别人的弟子……应该不会吧!
花照水也不是很能确定,因为他从来也猜不到师尊真正的心意是什么,虽然因材施教,似乎是很费心的来教导他们,但师尊似乎也没对他们有什么非要不可的情谊,反倒是他们这些弟子,离开师尊,可真是无处可去了。
事至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花照水转身再次混入到散乱的人群之中,此间楼阁中迷雾与香气已经浓郁到了使人感到不适的程度,花照水不得不屏气凝神,避免自己吸入过多的粉雾,再来,便是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将自己隐藏起来。
而在思索过程之中,他错眼便见到了在众人拥簇之中,已经朝着三楼向上行走的锦玹绮。
是了——花照水这才猛然想起来,这座朝云居内,除了他之外,可是还有锦玹绮与林姜两个同脉师兄弟也在其中,虽然游秋霜是对自己感兴趣,但同一师门,焉知游秋霜会不会顺道也对付上这两个人。
而师尊的计划中,对他们两个的考验,又是什么呢——这么说来,如果他们三个同样都落入此道樊笼算计,那自己会被师尊卖掉的可能性倒是大大降低了。
花照水脚步停缓下来,抬起头注视着锦玹绮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在想要不要跑过去提醒锦玹绮,让他小心谨慎一些,却又迟疑——其一,他并不想被那些拥簇着锦玹绮歌功颂德,但本质是为了寻欢作乐的人调侃,其二,他还要躲避游秋霜的追捕,都已经自身难保,难道还要去拉锦玹绮下水么,无论怎样说,如今自己确确实实是已经处于堪称逼命的威胁之中。
况且锦玹绮现在被这么多人拥簇着,自己过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一时间花照水思绪纷乱不断,但很快他便不用纠结,因为他找不到锦玹绮了。
层层楼台,重重人影,叠叠幕帘,漫漫烟云,袅袅香雾。
一道又一道的阻隔,阻拦着花照水的视线,让他再看不到锦玹绮的身影。
这两个同门师兄弟,分明同处一座楼阁之中,却被清晰明显的分割在了两个空间之外。
曲乐,香气,烟雾,幕帘……似乎都有着致使人陷入迷幻之中的作用。
其他人暂且不提,处于众人关注之中的锦玹绮,却绝无可能被人忽略存在的可能。
在眼前这场闹剧落幕之后,锦玹绮本想趁乱溜走,去找花照水与林姜二人商议离开这里的办法,但在他开溜之前,就重新被众人簇拥起来,在一片欢闹声中,朝着楼上走去。
锦玹绮觉得自己好似置身水流之中,四肢都被水草缠绕着,让他无从挣脱,唯有在众人的拥簇中,近乎是被托着迈上了楼梯。
不知是乐声太过缠绵悱恻,还是香雾使人神思昏聩,锦玹绮总觉着自己的神思在不受控制的离散,甚至头晕眼花,抬头看着幕帘与楼阁,仿佛看向什么永无尽头的东西。
他咬了咬牙尖,勉强提神回来,又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眼观鼻鼻关心,再三在心中警戒自己,周围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这些恭维的话语也太过浮夸,极大可能其中有诈,自己千万不能入套,无论遇到怎样的诱惑,都绝不能够被其迷惑。
甚至已经提前想好,到了宴席之中,无论谁怎么劝慰,他也绝不触碰酒水之类的容易被动手脚的东西。
但危机往往不在人的预料之中出现。
锦玹绮还在向上爬着楼梯。
从一开始健步如飞,到现在不得不扶着一旁的栏杆往上行走,锦玹绮终于将关注的重点从周围哪个人有古怪,转移到了眼前这到好像永远走不完的楼梯上。
他在进入朝云居之前,就已经听人说过,甚至亲自数过一遍,朝云居不过只有九层,怎么会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头。
起初,锦玹绮也只是以为这群人要请自己到顶楼去,所以才会有好像永远走不完的楼梯。
可当他无比确认自己早就已经走过了九层楼梯。甚至连十八层的楼梯可能都已经走过了,他的面前就还是有无尽的楼梯。
于是锦玹绮立刻停止了脚步,再也不往前行走,但他向后望去,也是层层叠叠的楼梯。
向着四周望去,则是一层又一层的幕帘,幕帘之后,则是一间又一间分不出方位的房间。
甚至就连他周围的人——锦玹绮想要找个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定神望去时,却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清旁人的脸。
他能够感觉到周围有很多的人,可他却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锦玹绮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分明已经被吓得完全清醒过来,可他闭眼又睁眼,却还是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脸。
只是被这些看不清脸面的“宾客”拥簇着,推搡着,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在这种莫名的力量推送之下,继续向前迈步。
停下,停下,若再这样无止休的走下去,自己说不一定会死在这里——
锦玹绮双手都握住旁边的楼梯上,纵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好像要被扯断了一样,也死死握着扶手不肯再向前一步,这时候若再反应不过来自己已经着了道,那才是真正蠢到不可救药了。
他垂头看向如深渊一样的高楼,咬了咬牙,猛地就翻过楼梯,在身体悬空的一瞬间,扯着最近的一道幕帘朝里面纵身一跃,就跃入到了下一层的楼梯上,只是不等他停下来做一番思考,就看到楼梯两侧,又充满了看不清脸面的人群,口中说着各种恭维他的话,以及催促他继续爬楼的话语,朝他找来。
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潮水,向着锦玹绮涌了过来,要将他溺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