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你所见,不过是林姜的师尊罢了。”
公冶慈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而后将目光在眼前这故意不看对方的姐弟二人掠过一遍,倒是轻声一笑,将话题转了过来:
“既然都已经清醒过来,怎么,不打算对彼此讲述你们内心的真正想法吗?”
顿时,眼前二者皆气息一滞,沉默片刻之后,才由灵霓率先开口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晰。”
林姜却仿佛是突然对茶杯感了兴趣,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话一样,只是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杯盏,公冶慈按了按眉心,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为人调节亲缘纠纷的一日。
若叫旁人知晓他竟然还有对别人的家长里短如此感兴趣,且参与进去的一日,怕是要大惊失色,要怀疑他被夺舍——嗯,虽然他现在在别人心中,也差不多就是夺舍重生的存在。
公冶慈头疼的说:
“妖族什么时候,也盛行人族之间喜欢说谜语话了,妖王大人,实不相瞒,林姜可没读过几年书,太深奥的话他可无法理解,还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好。”
林姜:……虽然知道师尊是为他说话,但听起来总觉得好像是在贬低他一样!
而且,最喜欢说让人听不懂的谜语话的人,难道不就是师尊你自己吗?
林姜很不满的看向师尊,但师尊只是微笑以对,是不会为此感到愧疚的。
灵霓却没注意他们师徒间微妙的神色交流——不如说,她也心乱如麻,所以并没多余的心神去关注其他。
听闻此言,便看向眼前相认不久的王弟,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又缓缓地说道:
“当年,父王身陨人间界,你下落不明,母后整日以泪洗面,妖族之中更是无数动乱,我不得不临危受命,登上王位,平息一切动乱。”
那是至今回想起来,也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煎熬过来的一段时日。
她要前去人间界为父王收敛尸骨,查找真相,还要派人找寻王弟的下落,又要安慰母后,更要平息妖族暴乱——尤其是想要借此借口去肆虐人间界的妖族,不可谓不艰难。
而她又是继承的母族鲛人一脉,更是遭受不知多少抵抗与非议。
但她还是坚持下来,将一件件事情全都妥善完成,甚至让妖族和人族前所未有的能够平和交流起来。
她走到今日,付出太多,若说把一切全都拱手相送,她是决舍不得的——若她现在病入膏肓,倒是愿意指定王弟来做继承人,但她如今正值壮年,且不认为王弟能比她做的更好,所以她不会将王位拱手相让。
既然王弟的师尊一定要她把一切都讲的明明白白,那灵霓便真的把一切全都坦然的讲述出来,最后,她直视着王弟,再明确不过的说道:
“我从未放弃找你,也并非不想认你——但也到此为止了。你在东海妖域之外,就是我最亲爱的弟弟,为你赴死我也心甘情愿,你在海域妖族之内,就是我最仇恨的敌人,让你消失是我唯一心愿。”
她倒是也不介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毕竟早已经毫不留情的在王弟身上留下致命伤了不是么,那已经表明她不愿相让王位,且要断绝下面妖族想扶持王弟上位的决心了。
林姜也终于不再去折腾茶杯,向后倚在廊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的肺腑之言,嘴角扯着似有似无的痞笑,听到最后,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百无聊赖的说:
“如果想让我感动,理解你的不易之处,这句话反过来说才有姐弟情深的感觉吧。”
灵霓愣了一下,而后同样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但现在是在海域之内啊,我亲爱的弟弟,这样说才能让你知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才能让你知晓什么话题不该说出口,才能让你我姐弟两个的感情更加深厚,不是么。”
见鬼的姐弟感情。
林姜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他也真的呵呵笑了一声,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摸出一张纸,朝灵霓扔了过去。
刹那之间,不等灵霓想好该不该接,那张纸就已经轻飘飘的落入她的怀中,并且松散开来,露出里面的字样。
歪歪扭扭,颇有些不羁之风的大字,写着诸如密罗僧之类的妖官妖将的名字。
灵霓大吃一惊,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的猜测,但最后她还是露出茫然的神色看向林姜:
“这是……”
“你难道猜不出来这是什么吗?”
林姜哼笑一声,看了她一眼,同样不以为然的说:
“我可不需要迟来的恭维,你把你过去十几年的经历说出来,似乎我也该说说我的,但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也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是说,在被师尊收入门下之前,你应该也查的差不多了。”
灵霓顿了顿,才低声道:
“……是乞丐。”
“是哦,是睡在墙角的乞丐,是和野狗抢食物的乞丐,被人骂杂种畜生的乞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