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躯壳内跳跃出来,双手,一点点向下弯腰,最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蜷缩起来,不知过去多久,那疼痛才渐渐消退下去。
但沈叠星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不能说一动不动,在长久的静止中,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眼眶中流出,沿着鼻梁,脸庞往下滑落,最终滴落在身下的莲台上。
一滴泪落的声音轻不可闻,或许连沈叠星自己都无法察觉,可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泪落下去的声音。
是沈叠星自己,是公冶慈与师尊宥容,是更远处站着的林姜与白渐月,是妙昙寺的弟子,是妙昙城的满城民众……
甚至已经死掉的樊修远,都听到了一滴滴泪落的声音。
下雨了。
从一滴滴似珍珠乱滚,到一缕缕如针线斜飞,再到最后大雨倾盆,仿佛天裂。
一场全城无人幸免的杀戮考验,在这场雨中结束了。
***
真慈绝非善类。
寥寥几句话就挑起弟子们盲目的争斗,足以见得,这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族。
从那一日遣散围观弟子后,宥容心中便一直浮现着这样一个念头。
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使得他无数次避开危险,这一次也是同样,他断定真慈不是自己能够驾驭的人后,便对他避而远之。
不是没想过和真慈彻底划清界限,但当初是释妙佛子指定要真慈跟随他来修行的,所以这个弟子不是他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既然甩不掉,便决定对他视而不见,然而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越不想见真慈,却越是时时刻刻都见到真慈。
可又没办法去指责真慈的不是,且不说弟子跟随师尊身侧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些天下来,他每每见到真慈,全都是“巧合偶遇”,并不是真慈在故意堵他。
宥容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也很简单,每次遇见的时候,真慈的目光都不是在看他,而是看向争斗中的弟子。
那一天因为龙鳞手串而引起争执,并没有因为强行驱散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只妙昙寺内,就发生无数次的斗争,身为戒律堂的长老,宥容不得不奔波着到场去进行调节。
而他在每一次的争斗现场,都能看到真慈的身影,真慈并没参与到这些争斗中,只是远远地旁观。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便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尤其是这种斗争愈演愈烈,连带着其他长老堂主也参与进来,杀生之事也随处可见,那就更是宥容无力阻止的。
他为之焦虑不堪,却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生灵堕入不可回头的罪恶深渊,但要如何救?
他旁观白渐月去劝说那些魔怔弟子,反而被追杀之后,就放弃了劝说弟子回头是岸,或许还可以请佛子出关强行压制,但他在莲台等了三天三夜,也没等到佛子出面一见。
是契机未到,还是要他自己解决,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宥容为之沉思时,从影影绰绰的树林之外,看到了打斗的弟子,以及远远围观的真慈。
真慈……真慈!
是你——!
那一瞬间宥容豁然开朗,仿佛参透了一切,他不假思索的起身,朝着树林中真慈的方向奔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真慈含笑的神情,于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一场被真慈挑起的祸端,不除掉真慈,是决不能消弭的。
宥容怀着为天下苍生*除害的心情,想要杀了真慈这个恶魔,可一向逆来顺受的真慈这次却选择了反抗——说是反抗也不准确,毕竟真慈只是躲避他的追杀,并没有主动攻击他。
他轻飘飘的在深山之中游荡,分明是宥容在追杀他,结果却像是真慈像猫一样逗弄宥容。
宥容也不知道自己追杀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追杀他到了什么地方,直到精疲力尽,再没有任何力气多走一步,于是瘫倒在了一片无名的荒草中。
真慈倚在一旁的树干上,却是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等待着宥容起来继续追杀他,或者开口问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