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李文秀说过的话:“有些人死了,还在说话;有些人活着,却早已闭嘴。”
而苏婉清,是那个在沉默中说得最多的人。
回到祁连山后,他做了一件事:将《言社档案》更名为《守灯者名录》,并在首页新增一页:
>**苏婉清,女,生于1950年,甘肃武威人,原省图书馆古籍修复员。1982年自愿顶替云知被捕,历经三年监禁,精神受损,流落民间。
>她以残损之身,背负整个时代的失语,在遗忘中重建记忆,在黑暗中书写光明。
>她不是第五位守灯者??她是第一盏灯。**
春天彻底降临。
知语堂前举办了一场特别仪式。青年捧出那只铁皮盒,当众打开,取出一枚全新的铜书签,上面刻着五朵铃兰花,分别代表五位守灯者。他将其郑重放入玻璃展柜,旁边陈列着苏婉清的手抄本、云知的钢笔、赵立新的卡片、李文秀的磁带,以及小女孩交来的作文。
村民们围拢观看,有人低声诵读展品说明,有人默默流泪。那位曾参与拆除牌匾的老人颤巍巍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层层打开,竟是当年从“言社”旧址捡回的一块木牌残片,上面残留半个“言”字。
“我一直藏着。”他哽咽道,“我知道错了……这些年夜里做梦,都是他们在喊我名字。”
青年接过残片,轻轻放在展柜中央。
当天下午,联合国“星际言语档案馆”发来正式函件,宣布将《守灯者名录》列入“人类勇气文献典藏”,并与“人间之声”直播共同作为地球文明代表作品,送往半人马座α星系进行长期播送。
函件末尾写道:
>“我们曾测量恒星的距离,计算文明的等级,却忘了最简单的标准:有没有人,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说出真相。
>地球给了我们答案。”
夜幕降临,青年再次登上屋顶,开启直播。
这一次,他邀请苏婉清的名字作为主讲嘉宾。屏幕上滚动播放她的手抄本片段、唇语影像、病历卡与那句无声的“我在等”。全球超过五亿人在线观看,弹幕如星河倾泻:
>“她值得一座纪念馆。”
>“请把她的故事写进课本。”
>“我也想成为一盏灯。”
直播结束时,卫星自动上传一段新音频??是那位云南女孩的孙女清唱的《我们终将见面》,歌声纯净如雪水融溪。
数日后,知语堂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无邮戳,仅印一行小字:“来自未来”。
信纸空白,但用紫外线照射,显现出一段摩斯密码。破译后,竟是云知的声音转录文字: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那个时空了。
>但我看见了你们点亮的灯。
>它们比我想的还要亮。
>继续走下去吧,别怕黑。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写下第一个字,
>光,就永远不会熄。”
青年将信收好,放入《守灯者名录》最后一页。
翌日清晨,孩子们在排练新剧《灯的房子》,女主角扮演苏婉清,站在破庙窗前,手持铅笔,在墙上写下第一行字。台下坐着老太太,紧紧攥着手帕,泪水滑过皱纹。
演出结束,全场寂静。
忽然,一阵风穿过山谷,吹开知语堂大门,卷起满地梧桐新叶。叶片纷飞中,墙上那幅《言剑》画纸再次轻颤,角落处的字迹悄然扩展,变成一行完整的诗:
>“她说:谢谢你,把我带回了家。
>我说:是你从未离开。”
青年立于门前,望着朝阳升起,洒落千山万壑。
他知道,这场漫长的对话,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