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却很少再会想到自己的死法了,和阿照在一起,他觉得内心好像更平和、更安稳,以至于在被戳穿时,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说我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求你跟我继续在一起,你离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现在,他真的快死了,可是他又不想死了。阿照还在前面,她还等着我。我一定要去见她!
我要救她!
我要活!
可是人的心抵不过滔滔河水,他以为的自己奋力一搏,只是在水里轻轻地扑腾一下,又被浪头打下去,水面重新归于平静。
崔慎再度陷入昏迷。
“哎!”水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岸上忽然亮起一盏小灯,暖黄的灯点从岸边慢慢漂浮到河中央,映出一个老翁布满褶皱的脸庞。
岸上又有人问:“怎么了?”
老翁提灯照亮河面,忽然抬头大喊道:“真是人!”
接着他一脱衣裳,一个纵身就跳下去,岸上的人等了一会儿,也摆了一只小舟划过去,紧接着就看到他猛地露头出来,从下面拖上来一个人。
迢迢河水向东奔流,给依河而生的百姓带来许多活路。一是河鲜水产丰富。二是摆舟渡人,把一批又一批的人拉到对岸。洛阳与河阳之间,便靠着无数摆渡人一趟趟画出引线,让双城相连。
天蒙蒙亮,摆渡的老翁本应从岸边的窝棚里醒来,此时却救了个人上来。
老翁使了大力气摇晃他的脑袋,这人顿时一呛,从嘴里吐出一口水,老翁被吓得一蹦,而后才注意到此人样貌颇为不凡,纵然在河里泡了这么久也还能看出来是个贵人。
崔慎迷迷瞪瞪地醒来,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活了。他连声咳嗽,脱力地撑在地上,忽然又慌张地在胸前摸来摸去。
计账还在!崔慎重重地放下心。
老翁见此人醒来一阵乱动,只觉怪异,惊奇地盯着他。崔慎确认证据无恙,对着眼前老翁一拜到底,“多谢救命之恩!”
他到底是经了一遭生死,这一拜差点就没起来,幸得二翁给他扶起来。
崔慎虚弱地喘着气,又是一个大礼,“在下是朝廷命官,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城,烦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待入城后,必定携厚礼相报!”
崔慎入城后直奔宫门而去,他此刻浑身狼狈,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发疯的乞人,卫军把他拦下,崔慎好说歹说自己是朝廷命官,要求见陛下,他半信半疑地去通传上官。
消息一路传到李忠那里,他听说是崔慎在宫门口,当即就起身过去。且不论此人是真是假,又所为何事,此事决计不能闹大。毕竟崔慎的身份大有文章可做。
但等到了门口,眼前情景却远超李忠的预料。崔慎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扑过来,在李忠跟前压低着声音道:“李仆射,我有关乎社稷之事要求见陛下,十万火急!”
“什么事?”李忠迟疑问道。
这模样……别不是来找陛下动手的吧?
崔慎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有人谋反!”
李忠悚然一惊,崔慎远在代城,此时报信回来,那就和阳平王所说的对上了!
幸好!幸好已经派人去了!
他热切地拉着崔慎的手道:“道安,前日阳平王已向陛下禀明此事,今日平叛的主力刚刚出发前往代城,你不必担心,代城必定无虞。”
李忠的话像甘霖的清泉浇在他心头,这一路奔波的苦楚、历经生死的波折骤然从他身上离去,他强撑着的一身气力顿时消解,差点摔倒在地上。
“哎哎小心!”李忠赶忙扶住他,“你既然拼命赶回来,一定有话要说,此事事关重大,我带你去面圣。”
太极殿中,皇帝坐在御座上,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崔慎,很是震惊,在听完他的禀报后更是震惊。
他原以为崔慎一直心怀怨恨,没想到紧要关头竟然试出了一颗忠心,皇帝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