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脚早发虚,脑子却异常清醒。
于是当走到这段险路时,我视线下意识往崖下探去一眼……一片黑,像是能吞人的张开的巨口,当即脚下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膝盖磕得生疼,我却没动两手撑在地上,只等着许行舟来拉我。
可当那只手果真伸来的时候,我却在心里虚伪抗拒着……我能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发抖。
我觉得我不应该会这样犹豫才对,我见许行舟也不过才第二面而已……
不知道名字的鸟叫声一声又接一声,像是在催命……叫进了我心里去,让我的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
在万福楼,在我意识到许行舟心性之坚,非我等可以轻易阻止他揭穿假令牌之事时,在我捡弓之时。
我明明都想好了四支箭,就算这许将军再厉害,那么多刺客再加上我,他也难活,可四支箭却皆射在了刺客身上。
而现在,我可以直接伸手将他再推下这悬崖……
许行舟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那他待在京城没什么。
可他不是,他是一个有实权且不愿意站任何一边的将军。
他站在中间拦了太多人的路,也拦了我。
他这样的人,不适合京城,他属于边关,那里自由……我知晓自己现在的思绪很乱,但我也知道这很正常。我知道的,人在第一次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时,总会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于是我缓缓伸出手……
可许行舟微沉的声音又透过几层的黑夜传入我的耳中。
像是经过斟酌,他对我开始解释,解释之前他以为我对他的“误会”:“我不是觉得世女听不懂才不继续说朝局之事,我那时只是忽而觉得自己死板不通趣,总说不出中听的话,张口便是民、兵、国。然后我想给世女包扎和捕鱼,也并非是看轻世女,觉得世女什么都不会做而需要完全的照顾。我只是觉得楚二世女就应该被这样尊待,我……没想那么多的,我只是在想我那样做了,或许能让你和我在一处时,感受能不那么糟……毕竟在步歌寄给我的那些信里,我从没见过世女受伤的内容,便心里也没想过世女受伤情形。”
他最后道:“今天这一切都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的手骤然顿住在半途,蜷了蜷,牙关不自觉咬紧。
许行舟单膝跪在我身前,他的手停滞在空中等了好一会儿,见我迟迟未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他越过征求我主观上的同意,竟直接伸过来想拉过我的手将我拉起扶着。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来不及思考,便直接反手……
一声响在黑夜的山谷中异常清晰,仿佛将周围那些恼人的怪鸟叫声也惊得停止了鸣叫。
我将许行舟的手反手拍开,自己却也朝后跌坐在地。
“我自己起得来。”我眨了眨眼睛,怔然对自己这一行为解释着说道。
随后有些懊恼般的准备一骨碌爬起来。
可一起身,手便被什么牵扯着,裂帛声起,划破黑暗。
等抬手才发现,许行舟之前从衣服上撕下的被我缠在手腕上的那根布条挂在了旁边的一株矮枝上,因我起身的动作而重新又撕裂开来。
这一声音却莫名的在我脑海中和在火光旁的许行舟将自己的袖子撕开的那一声相重合,令我恍惚。
顿时我就像一张被拉过头崩坏了的皮筋,整个人身体以及精神都像是过载之后的爆废,一种空虚着迷茫的感觉蔓延我全身。
爹的……做坏事都拖拖拉拉,我还不如躺平在楚氏的阴影之下,任由操控摆弄好了。
尝试站起之后发现还不如坐下躺着来的得劲?
发现这个真相之后,我破防到想死。
我甩开矮枝,完全站起就径直朝前走。
许行舟三两步就追上与我并肩,走在我左侧靠崖外的位置。
“世女……”许行舟声音疑惑似是终于发觉我情绪的不对劲,可却没多想地低声提醒我道:“这路险,你走慢点。”
我:“……”
还操心呢哥哥,要死了都,当真就怀疑不上我吗?
真是……死脑筋……
我不由得还真想看看许步歌写的那些信,看看有没有哪一几句是举例证明了楚二世女一定是好人的说辞。
难道南嘉国楚姓丞相的向来作风他许行舟当真不晓吗?一窝蛋生不出异类啊将军。
可越这么想,我的心就越挫败,垂在两侧的手都不由得又缩紧,故意声音沉沉地道:“知道路险,将军何故要走在外侧与我并行,明明走去前引路就是了。”